這個世上有一種人,從來都是和和氣氣的,不管你身份有多高又或是身份有多低,在他眼里都像是并無區(qū)別一樣,他待人的和善客氣,從無貴賤之分。
這種人數(shù)量極少,少到很多人一生都遇不到一個。
可是大寧的百姓們卻都覺得自己認識一個,這個人就是大寧宰相徐績。
然而連徐績自己都不得不承認他是裝的,是演的,是他宰相這個角色必須要做到的,然而這種事演了二十年也可以算是真的了。
徐績自己不得不承認的則是這樣的人他一共只見過兩個半,兩個看得清半個看不準。
一位是當今陛下,一位是當今皇后,還有半個,就是那位身兼監(jiān)門衛(wèi)將軍和御書房總管的大太監(jiān)馮元衣。
之所以說馮元衣是半個,是因為馮元衣待百姓們的態(tài)度始終不變,這位大太監(jiān)走出未央宮的時候跟誰也都能聊上幾句,無論是什么身份。
可是別指望他私底下和朝中官員有任何往來,他那為數(shù)不多的壞臉色也都是給了那些不開眼的官員。
偏偏就是這樣一個人,一個瞧著沒有什么實權(quán)也從來都不主動干涉朝政的太監(jiān)讓滿朝文武都很忌憚,包括徐績。
這個太監(jiān)的經(jīng)歷也很特殊,要說是個傳奇人物也不為過。
他年少時候就凈身入宮,沒有什么靠山背景,靠著機靈懂事又能干迅速得到賞識,進宮三年后就在御書房里伺候了。
就在大家都以為他能在那么小的年紀就從他師父手里接過總管位子的時候,陛下讓他去了太子大伴。
一直到太子十幾歲突然就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之中后,這位大太監(jiān)才回到宮里繼續(xù)當差,第二年,就成了御書房秉筆太監(jiān),第三年就兼監(jiān)門衛(wèi)將軍,宮里用的禁軍都是他代表陛下挑出來。
那位被陛下取名隆勢,被高院長取字持念的太子殿下到現(xiàn)在都沒回長安,如今具體在什么地方可能也只有少數(shù)幾個人知道。
徐績不知道,但馮元衣絕對是知道的。
所以徐績在面對馮元衣的時候也保持著尊重,平日里若無事了還會主動找上馮元衣聊上那么幾句。
所以在很多官員看來,大寧其實有內(nèi)外兩相,外相徐績,內(nèi)相馮元衣。
這位大太監(jiān)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但誰都沒有看到他刻意去練過,后來人們才明白,他僅僅是靠看的。
他在陛下的身邊很久,在教導太子那些的大人物們身邊的時間也久,所以若說陛下和諸多大德之人教導出來一個好太子,教導出來幾位好皇子,也可以說他們教導了一位好內(nèi)侍。
入夏的長安城熱的有些離譜,尤其是這幾日,悶熱的像是把整個長安城都裝進了一個巨大的罐子里,還把蓋子死死的扣上了。
如果人有選擇的機會,絕大部分人應(yīng)該都不會選擇悶熱的天氣寧愿要那種干曬的。
太陽再足只要你尋個陰涼最起碼沒那么難受,悶熱則是一種魔法攻擊,別說你在陰涼處,你就算泡在水里也沒什么大用。
皇帝處理政務(wù)的地方也從東暖閣搬到了勤園,又高又茂密的挺拔樹木能讓很強烈的陽光無能為力,但對抗悶熱,這些樹木似乎也無能為力起來。
皇帝起身洗了一條毛巾擦了擦臉,走到門口的時候看到不遠處的竹葉動起來,總算是有些許清涼前來救駕,他忍不住松了口氣。
從小到大他都是怕熱不怕冷,這位人間至尊非常不喜歡衣衫黏在身上的感覺。
“陛下
馮元衣過來俯身道:“剛才徐相遞上來一份折子
皇帝打開看了看,然后笑了笑。
徐績說已經(jīng)很久沒有和陛下下過棋了,他想問問陛下什么時候能有空。
“你一會兒派人去告訴徐績,朕不想和他那個臭棋簍子下棋,有空讓他派人去各處看看,今年熱的離譜,各地官府有條件的給百姓們發(fā)一些防暑的東西,哪怕就是熬一些綠豆湯大家分分也是好的
“另外,冬天存的冰如果還夠用,先拿一部分出來給長安城內(nèi)巡街的武侯和兵馬司的隊伍分一分,若有剩下的,再給朝臣們分一分
馮元衣俯身道:“臣遵旨,臣就去見徐相
皇帝嗯了一聲后問他:“持念到哪兒了?”
馮元衣道:“殿下再有三日應(yīng)該就能到長安
回答完之后他小心翼翼的問了一聲:“這次殿下回來就不會馬上離開長安了吧?就能好好歇一陣子了吧?”
皇帝笑道:“朕什么時候管過?哪次不都是他自己拿的主意
馮元衣聽到這話也笑起來:“臣明白,臣謝陛下
有陛下這句話,他就能去勸勸太子殿下最起碼今夏就別出去了,長安尚且如此酷熱,不管是北境還是西疆,都比長安難受的多。
“小橘子到哪兒了?”
皇帝又問。
馮元衣道:“差不多和太子殿下一塊到京,最多也就是慢上兩三天
原本葉無坷還想去一趟東蜀棲山禪院,可陛下一道旨意就讓他們往長安城趕,苗新秀去了東蜀,大概比葉無坷要晚上幾個月才能回京。
皇帝點了點頭:“你去見徐績的時候,順便把張湯叫進來
馮元衣俯身答應(yīng)了,弓著身子告退。
這種天氣走幾步路身上就濕透了,可他卻沒有一點萎靡頹喪的神態(tài)。
到了他這個位置很多事交代下去馬上就有人辦好,但馮元衣從來都不會這樣,只要是陛下讓他去辦的,每一件事他都必須做到有始有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