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他很喜歡只呀!”張賢由衷地道:“我第一次抱他的時候,他不愿意,哇哇地哭呢!你看,你第一次抱他,他不僅沒哭,而笑了?!?
“那當然了,我是他的大娘呀!”王金娜理直氣壯,好象這也是天生的一樣。
正說之間,王軍長引著彭天廣、胡從俊和十八軍的三個師長走了進來。畢竟,張賢是從十八軍出去的,如今又成了常德會戰(zhàn)中的英雄,作為十八軍的軍長,彭天廣自然要來看望一下,怎么也要表示一下同軍之誼。
與彭軍長和那三位師長的見面,在張賢來說,不過是走一個過場,大家彼此客氣客氣,問一問好,坐一坐,再聊一聊也就過去了。然后,王軍長請客,請著這些來自十八軍的貴賓去桃源最好的酒樓吃飯,而胡從俊卻找了一個理由,沒有跟去,他想和張賢多聊一聊,畢竟有半年多沒有見面了。
此時,田秀秀已經買來了菜,還專門買了一只雞,本來是要慶賀一家團聚,此時正好用來款待胡副軍長。因為張賢在養(yǎng)傷的原因,所有胡從俊和大家都沒有喝酒,怕引來張賢的酒蟲子。
吃飯的時候,他們談到了羅達,顯然,胡從俊也知道了羅達的遭遇,但生性小心的他卻沒有過多的評論,不過他倒是分析了一下委座為什么會重處羅達?!澳阋溃莻€時候,委員長正在開羅與美、英等國談判,美國**與英國首相都對常德戰(zhàn)事非常關注,所以常德的成敗關乎委員長的顏面,同時也關乎著我們中國的命運,能不能擊退敵人,守住常德,也成了盟國對中國戰(zhàn)斗積極與否的重要評判,肯定會涉及到援助多少,援助快慢的問題。這里面其實政治色彩很濃,不是我等軍人可以理解的?!焙鷱目〉溃骸澳阋俏瘑T長,在戰(zhàn)斗正激烈,各方都十分關注的時候,忽然聽到守城的長官棄城而逃,并甩下上百的傷兵丟給敵人,你會怎么想?先不說自己,便是讓美國**和英國首相又怎么來看我們中國的軍人呢?”
張賢沉默了,這個問題讓胡從俊說來,原非他所想象得那么簡單,看來,在政治覺悟上,他還差了許多。
“當然,我想羅師長肯定不會輕易被定案,過完年后軍法部肯定要組織審判的,不要著急,慢慢來,天下所有的人都知道羅師長冤得很,我想會有轉機的。”
張賢點了點頭,此時也只能暫時相信胡從俊的話。
“其實,其實這也是一個機會!”胡從俊忽然這樣意味深長的道。
“機會?”張賢很是不解,忙問道:“什么機會?”
胡從俊看了他一眼,長嘆了一口氣,悠悠地道:“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唉,不過是轉念之間的事,本來可以流芳千古的,可惜了!”
張賢愣了愣,驀然明白了他的話意,他的腦中又記起了那個深沉凄冷的夜晚,那時,羅達已經選擇了玉碎,卻是因為自己,讓他改變了主意,于是也就有了羅達現(xiàn)在的局面。可是,他至今都認為羅師長做得是對的,雖然正如胡從俊所說,如果羅達戰(zhàn)死在常德,那就可以象死守滕縣的王銘章將軍一樣名垂千史,成為民族英雄。但是那些如今還存活著的五十七師的勇士們呢?他們定然會成為自己長官成名的枯骨,這些人都將在時間的長河中沉淀下去,便象是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一樣,被人忘記。
一時間,張賢無以對。
兩個人又說了一會兒,談到了自身的問題,如今胡從俊雖說是身為十八軍的副軍長,其實手中卻沒有一兵一卒,這根本就是彭天廣對他的明升暗降,不過,對于他來說,倒是樂得清閑了一番,許多事情干脆不聞不問,任憑彭軍長自作主張。雖說心中憋氣,好在這個彭軍長也知道胡從俊的本事,同學故舊在各處都不少,倒是沒有使勁地排擠他。而在十八軍中,胡從俊畢竟是從下面一步步干上來的,底下的一堆團長、營長很多曾是他的屬下,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若胡從俊真要與彭天廣對著干,彭軍長也不見得能有勝算。
在談到自己的時候,張賢告訴胡從俊,王軍長對他很重視,并將那日王輝與他所說的話全部告訴了胡從俊。
胡從俊想了想,卻搖了搖頭,沒有多說。
張賢很是奇怪,忙問道:“老師長,有什么不對嗎?”
胡從俊笑了一下,道:“這種事,本來不應該是我來插嘴的,你也這么大的人了,自己可以拿主意。呵呵,只是你我相處了這么久,當你的長官也這么久,有句話卻不得不說?!?
“哦,什么話?”張賢忙問。
胡從俊看了看他,道:“你在軍中時日尚淺,有許多的事我本不想和你說,但是你我總算是有緣,也曾在一個鍋里吃過飯,所以還是勸你一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你若想在軍中發(fā)展下去,必須要找一個過硬的靠山,否則必定一事無成?!?
張賢怔了怔,隱約知道他要說些什么,卻又有些不解的問道:“還請老師長明?!?
胡從俊又笑了笑,這才道:“好吧,我就問一下你,你自己覺得你是屬于軍中的哪個勢力的人呢?”
張賢馬上明白了他的話意。在國軍中,除了**軍與地方軍之分,便是在**軍嫡系中,還有許多派別,其中以陳誠的土木系,何應欽的軍政系、胡宗南的黃埔系與宋子文的財政系最為重要,土木系的軍隊代表就是第十八軍;軍政系的軍隊代表就是第七十四軍,黃埔系的軍隊代表就是第一軍;財政系軍隊的代表就是新一軍。而這些派系的長官又都矛盾重重,相比較而,陳誠是國軍中比較清正廉潔的人,所以他十分看不起曾與日本人簽訂賣國的《塘沽協(xié)定》、《何梅協(xié)定》的何應欽,也很看不起與特務頭子戴笠稱兄道弟而又志大才疏的胡宗南,其中尤其是與軍政部長何應欽的關系緊張。
此時,胡從俊對張賢提到這個問題,無非是要他回答自己的取向,是愿意在七十四軍中發(fā)展,還是愿意在十八軍中發(fā)展。如果在七十四軍中發(fā)展,那就是說他選擇了何系;如果是還愿意回到十八軍,那就是說他選擇了陳系。
對張賢來說,這確實是一個很難的選擇。一方面,他對十八軍感情很深,那里畢竟還有許多他的朋友和官長;而另一方面,七十四軍的軍長王輝又確實對自己不錯,在經過常德之戰(zhàn)后,他的血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與五十七師的血凝在了一起。
見張賢良久不答,胡從俊微微一笑,道:“你確實要好好的想一想,考慮一下。如果你還是愿意回到土木系里來,就聽從孫長官的安排,去考陸大吧;如果你愿意留在軍政系里,那就繼續(xù)在七十四軍呆下來,別的我也不多說了。”
張賢沉默不語,這一刻,他也有些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