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僅沒能在漫長的歲月里替母親討回一絲公道,反而成了別人清除障礙、鞏固權(quán)力的棋子,用另一條無辜的性命,給母親的冤魂又添了一道沉重的枷鎖。
更諷刺的是,他差點親手將自己的父親推進深淵頂罪。
“你父親胡二六,”李向南的聲音再次響起,平靜得像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guān)的事實,“在隔壁的留置室里。他知道了所有真相,包括你給他灌酒,包括你如何處心積慮利用他、栽贓他。他什么都沒說,只是反復(fù)問我們一句話:‘我兒…七一…他還能活嗎?’你父親問我,他要是能替你頂罪,能不能放過你?!?
胡七一的嗚咽聲戛然而止。
他猛地抬起頭,沾滿血污的臉扭曲著,布滿紅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李向南,里面翻涌著難以置信的、巨大的痛苦和某種更深沉的東西。
“你恨他懦弱,恨他對你母親動過手?!?
李向南走近一步,目光如炬,仿佛要燒穿胡七一靈魂里最后一點偽裝。
“可就是這個你恨之入骨的‘懦夫’,在你母親死后,自責自己的沖動,而后頂著全世界的唾罵,像條老狗一樣護著你,哪怕你變成一個人人避之不及的怪物!
他拖著那條爛腿,低聲下氣求學校別開除你,求監(jiān)獄給你個頂崗的機會,只是想把你拴在身邊,怕你這條瘋狗出去咬死人!
他替你頂罪,不是因為他蠢,是因為他還把你當成當年那個在槐樹下玩螞蟻、會因為他帶回來一塊糖就笑的孩子!
他是在用他的命,換你最后一點活下去的可能!哪怕這可能是他這輩子做的最蠢、最不值得的一件事!”
李向南的聲音并不高亢,卻字字如重錘,砸在胡七一早已破碎不堪的心上。
那些被他刻意遺忘、刻意扭曲的畫面,不受控制地涌了上來。
父親在老師面前佝僂著背賠笑的臉;父親在雨夜關(guān)節(jié)炎發(fā)作時疼得齜牙咧嘴,卻還是把唯一的雨衣披在他身上的動作;父親看到他塞給女老師抽屜里那些骯臟東西時,瞬間灰敗絕望的眼神......
還有在家里,他遞過那杯下了藥的酒時,父親眼中毫無防備的、甚至帶著點依賴的渾濁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