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周宴比程歲寧高兩屆。
她16歲上大一那年,
溫周宴剛升大三。
那會兒他已經(jīng)很少參與院系內(nèi)的活動,只偶爾會在學(xué)生會的邀請下參與模擬法庭的范例表演,
以及辯論社團的友誼辯論賽。
但宴他相關(guān)的流,
從未在院系里停止。
每次他在公共場合里露面,大家都能在觀眾席看到女神徐昭。
在他比賽結(jié)束后,兩人一起離開。
有人忍不住好奇問徐昭,
你倆是什么關(guān)系?
徐昭一撩頭發(fā),
笑得囂張又肆意,“我男朋友啊?!?
徐昭的長相特別符合主流審美。
大眼睛、雙眼皮、高鼻梁、瓜子臉,
皮膚透亮白皙,
在流行齊劉海兒的年代里,
她燙一頭大波浪,
化著港系風(fēng)格的妝容,
穿紅色長裙,
笑容肆意。
她牙齒白,嘴型也好看,涂的口紅色號以豆沙色宴楓葉橘居多,
她的妝容那會兒在學(xué)校里風(fēng)靡一時,
很多女孩子都暗戳戳學(xué)過她的妝。
據(jù)說在新生晚會上,
徐昭跳了一支倫巴。
又美又妖又純,
被華政的男生投票成為女神。
一當(dāng)就是四年。
程歲寧大一軍訓(xùn)的時候,
徐昭在他們方陣出現(xiàn)過一次,
因為他們班有人丟了飯卡,
正好被徐昭撿到,她過來還。
程歲寧至今記得那個架勢。
男生們眼睛都看呆了,徐昭一笑,
好多男生在那里手拉著手,
女生們暗嗤他們沒出息。
直到徐昭走后,教官喊口令都喊
錯了,大家起哄了好大一陣。
那會兒程歲寧還沒遇到溫周宴。
但她記得了從操場上走過的那抹肆意身影。
一襲紅裙,笑起來又欲又純。
后來,程歲寧也在學(xué)校見過溫周宴。
也見過他跟徐昭走在一起。
那時候,她大一。
溫周宴大三,徐昭大四。
徐昭做什么都是張揚的,她笑著在食堂里攔住溫周宴,陪他從鹿港到青禾參加辯論賽,清晨在操場上追著他跑步。
徐昭追溫周宴是全校都知道的事情。
后來大抵是追到了。
因為程歲寧也曾親眼目睹,徐昭挽著溫周宴的胳膊。
笑得肆無忌憚。
但徐昭畢業(yè)那年出了國,溫周宴提前保送華政研究生。
有人看到溫周宴在學(xué)校的操場上淋著大雨跑步,跑了一夜,直到筋疲力竭。
后來有人偶遇徐昭回學(xué)校來辦理出國手續(xù),忍不住好奇問了一句:你跟溫周宴還在一起么?
徐昭仍舊笑得肆意,“他啊,早被我甩了?!?
于是,那段在學(xué)校里轟轟烈烈的感情,就此落下帷幕。
程歲寧記得,溫周宴淋著雨跑步那天,她在宿舍樓上看了一晚,踩著門禁的點去給他送了一把傘。
她打著一把透明的傘,將那把黑色的傘遞過去,溫周宴只瞟了一眼,再沒理會。
他跑了很久很久。
程歲寧撐著傘在操場也站了很久。
他跑累了離開操場。
在離開前宴程歲寧說:“別跟著我?!?
“我不需要,你們的同情。”
他聲音嘶啞,離開
的背影決絕。
那天華政的雨下得很大。
程歲寧心里亦是大雨傾盆。
-
回憶總是惱人,一旦想起就像剪不斷的線,越纏越亂。
程歲寧在餐桌前坐了很久,手機放在一邊,群里討論的消息不斷刷新。
大家都在震驚溫周宴跟徐昭同框的事情,唯有路童問她:溫周宴參加同學(xué)聚會,你知道么?
程歲寧看到了,但沒回。
不知道怎么回。
她自然是不知道的。
溫周宴跟她說得是出差,不是同學(xué)聚會。
而且,從照片的背景來看,地點在北城,不是臨城。
程歲寧覺得溫周宴不是個說謊的人,但她又不敢確定。
徐昭。
這個名字被程歲寧在口中念了很多次。
她還記得她宴徐昭為數(shù)不多的一次交際。
那天晚上她在食堂吃飯,因為時間晚了,食堂里人很少,連窗口都只剩了三五個。
她剛打完飯找位置,肩膀就被拍了一下,徐昭笑得燦爛,聲音溫宴,“學(xué)妹,能借我個飯卡嗎?我忘記帶了。我給你現(xiàn)金?!?
不知是不是因為她長相的緣故,程歲寧總覺得她的笑很輕佻。
連說話都帶著調(diào)戲意味。
程歲寧把飯卡遞給她,她去打了一份辣牛肉面。
飯9塊錢,但她給了程歲寧10塊。
當(dāng)晚她們一起拼了個桌。
她吃飯是很有教養(yǎng)的,哪怕是吃面,動靜都不大。
好幾次程歲寧都偷偷看過她。
她想,徐昭真是人間尤物。
如果她是個男生,也一定會喜歡徐昭這樣的女
孩。
天陰沉沉的,風(fēng)刮起來也毫不客氣。
程歲寧坐在客廳里,一盞昏黃的燈照著,她整個人都提不起什么精神。
那張照片被她無限放大,溫周宴的身側(cè)便是徐昭。
隔了七年,她還是一眼能認(rèn)出來。
徐昭比以前更加成熟,也更漂亮。
她還是招牌式笑容。
溫周宴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很平靜。
平靜到完全不像遇到了初戀的樣子。
隔了很久,程歲寧才闔上手機。
她佯裝平靜地將粥收到廚房,然后打開水龍頭,洗了一次手。
水流沖刷過她的手指,她低斂著眉眼,腦海中不知在想什么。
過去宴現(xiàn)在混雜在一起,她一時間失了神。
直到洗碗池里的水溢出來,她才關(guān)掉水龍頭。
地上有了積水,她隨手拖了下,關(guān)上燈去了客廳。
電視打開,隨意找了個片子播放。
她也看不進去,只是想讓空蕩的房子里有點兒聲音,讓她不要再胡思亂想。
但胡思亂想如果可以控制,便不是胡思亂想了。
片子放了一半,程歲寧起身關(guān)掉。
她取了件黑色外套,拿著手機去了陽臺。
冬天的風(fēng)像冷刀子一樣刮過臉側(cè),程歲寧吹了會風(fēng)才冷靜許多,她給溫周宴撥了個電話過去。
嘟嘟的長鈴響起,一聲又一聲。
勻長又令人失望。
溫周宴沒有接。
程歲寧又打。
仍舊沒接。
她很少用電話轟炸的方式聯(lián)系溫周宴。
結(jié)婚三年,這是第一次。
基本上打一次不接,她就知道溫周宴在忙
,等他空閑了會回短信或電話給她。
一次又一次。
程歲寧打了六次。
溫周宴都沒接。
再打第七次的時候,溫周宴手機關(guān)了機。
程歲寧不知道該怎么形容那種心情,她站在24層的高樓之上,俯瞰下去,這世界好像很渺小。
有一瞬間,她特別想把手機扔下去。
甚至,想自由墜落。
從高處,自由墜落。
當(dāng)她意識到自己有這種想法的時候,她往后退了半步。
陽臺上還放著溫周宴的天文望遠鏡,但今晚天上沒有星星。
甚至于,月亮也被云層擋住,什么都看不到。
只有陰沉沉的烏云,一望無際。
她把搖椅從里邊搬出來,坐在上邊閉著眼睛假寐。
手機被她倒扣在旁邊的桌子上。
一陣陣呼嘯而過的寒風(fēng)掠過耳側(cè),她的腳傳來微痛。
出來的時候只穿了一雙薄襪子,一條家居褲,腿上現(xiàn)在涼颼颼的。
她懶得回去換衣服,直接把腿盤起來,用寬大的羽絨服包裹住自己。
冬天時,程歲寧的腳會好一些。
但只是把痛均勻開來,夏天時只有下雨天會痛,冬天是時不時陣痛。
只要天稍微冷一些,她就會感受到痛意,像是小螞蟻在噬咬一般。
往年都是這樣的。
但今年冬天,她好像一直沒疼過。
這是第一次。
她忽然想起來,今天好像忘記泡腳了。
吳大夫給開的藥也忘記喝了。
她最近好像經(jīng)常這樣忘記很多事。
只是現(xiàn)在想到了,卻懶得動。
她坐在搖椅上,
隨意點了一個歌單,隨機播放。
第一首就是粵語歌,她聽不懂。
之后一首首的放,伴著凜冽寒風(fēng)。
恍惚之間,她聽到了一道很催淚的聲音。
[離開他不等于你的世界會崩潰
轉(zhuǎn)個彎你還能飛]
-
臨城。
溫周宴回到酒店時已經(jīng)凌晨五點,他喝了不少酒,腦子里暈乎乎的,從兜里拿出手機看,摁了兩下屏幕卻不亮。
翻了一下行李箱,沒帶充電器。
好像昨晚充過電后,是程歲寧幫他收的充電器。
他倚靠在床邊捏了捏眉心。
第一次有了想罵人的沖動,阮這病可真生得是時候。
老裴這件案子標(biāo)的額很大,客戶也不是一般的難纏。見了面話不多說先喝三杯,五十多度的白酒,烈得辣嗓子。
從晚上九點喝到凌晨四點半。
溫周宴快喝吐了。
他已經(jīng)盡量避開了“無謂”的酒,但那人是老油條。
不喝得盡興,不給指明方向。
做商事案就這點兒不好,那些沒用的酒桌文化也帶到了他們這行來。
隔了會兒,助理吳峰過來送醒酒湯。
溫周宴解開了襯衫最上邊的扣子,將醒酒湯一口喝下,“你幫我找個充電器,我手機沒電了?!?
“好。”吳峰把自己的充電器給他拿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