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軍清場的鐵靴聲漸遠,沉重的殿門轟然閉合。
昭武帝望著太上皇那陰鷙如刀的眼神,仿佛被毒蛇盯住的獵物般,連骨髓都滲出了寒意。
他怕極了。
他沒想過殺了唐楚君。
他愿賭服輸,分明已經(jīng)吩咐小路子去放人。
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他的下顎在太上皇手里被捏變了形,喉結(jié)艱難滾動間,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父、父皇……”
蕭允德狠狠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眼底已是一片駭人的猩紅。
他猛地松開鉗制昭武帝的手,指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泛著青白。
“咳、咳咳……”昭武帝踉蹌著撲倒在龍榻邊沿,大口喘息著,喉間火辣辣的疼。
他顧不得整理凌亂的衣袍,跌跌撞撞下榻,沖到小路子跟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lǐng)問,“六神廟為什么會塌?好好的為什么會塌?”
小路子回避著昭武帝的眼神,帶著哭腔回話,“奴才到的時候,六神廟就已經(jīng)塌了。聽說當初督造時……就埋了自毀機關(guān)……奴才真的不知是誰會在這個時候動手腳……奴才只知道,唐夫人當時還在里……”
他話沒說完,就被蕭允德抬腿橫向踢出一腳,踢得整個人如破布般飛了出去,重重砸在朱墻上。
骨骼碎裂的悶響在死寂的殿內(nèi)格外清晰,血線順著墻面緩緩而下。
蕭允德玄色袍角掃過染血的金磚,一步一步走到癱軟的小路子面前,緩緩抬起云紋靴底,碾在那張青白交錯的臉上。
頰骨在靴底發(fā)出細碎的“咔咔”聲,混著血沫從嘴角溢出,“饒命!太……上皇……饒命……”
小路子破碎的求饒聲從靴底擠出,每吐一個字都帶出更多的血沫,“皇,皇上,皇上救我……”
“狗奴才!”蕭允德腳下驟然發(fā)力。
隨著一聲清晰的骨裂聲,小路子的顴骨徹底塌陷下去,右眼頓時被涌出的鮮血糊住。
他的四肢抽搐著,卻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從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喘息聲。
那只未被血糊住的左眼瞪得極大,瞳孔里映著太上皇凌厲森冷的面容。
瀕死的混沌中,小路子想起安公公離宮前夜,枯瘦的手指攥著他的手腕,交代他,“小路子,記著咱們做奴才的,命就是主子的踏腳石。”
安公公要他為主子多拉攏幾個助力。他悄然奔走,為主子出主意,牽線搭橋。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可他死得很冤,因為主子從頭到尾都沒看他一眼。
昭武帝渾身發(fā)顫,自顧不暇。他從未見過父皇這般暴戾的模樣。往日里即便震怒,也不過是淡淡一句“拖下去”,何曾這般親自動過手?
這怕是氣極了。
是啊,父皇原本很快要跟唐楚君成親了??涩F(xiàn)在……怎么就死了呢?
怎么就死了呢?
他從來沒想過要唐楚君的命!
殿內(nèi)彌漫的血腥味讓昭武帝胃部痙攣。他痛哭流涕,“父,父皇……兒子原,原是想讓唐夫人換個身份嫁給您的??!兒子沒有壞心眼,兒子只是……”
話沒說完,寒光乍現(xiàn)。
禁軍留在殿內(nèi)的長刀已出鞘,握在蕭允德的手中,抵上昭武帝的心口。
刀尖刺破衣帛的細微聲響驚得他驟然噤聲,順著刀身望去,他看見蕭允德的手背青筋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