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路走到了暮年,是彼此的伴。
歲月織就一張無形的網(wǎng),將年輕時的鋒芒、中年的怨懟,都濾成了如今相視一笑的溫存。
因為時安心的緣故,時家長房當(dāng)年分家時將大半家產(chǎn)都賠償給了幾個弟弟。還把時安心生母的嫁妝,也如數(shù)還了回去。
那時,他們手里的銀子已經(jīng)所剩無幾。當(dāng)年在京城,生活舉步維艱。
搬去小宅子里住后,最后只留下兩個粗使婆子并一個年邁門房。加之時成逸賦閑在家,幾乎沒什么收入。
他們養(yǎng)著一雙兒女,努力粉飾著體面。在外人面前,他們依然光鮮。
時安夏送了許多銀子過來,都被他們?nèi)客肆嘶厝ァ?
那時,多數(shù)都靠著于素君做生意賺來的銀子,以及畫稿的墨金維持生計。
對這個家,于素君從來沒有藏著掖著,不起半分外心。
后來時成逸向朝廷請命,領(lǐng)了鐵馬城屯田使一職,家里漸漸才有了起色。
那漸漸好轉(zhuǎn)的光景,原是夫妻二人同心同德,將苦日子熬成了同舟共濟的模樣。
時安夏靜靜看著大伯父和大伯母,從彼此默契的舉手投足中窺見,這一世他們夫妻二人終于把“對不起”三個字,用長久的光陰熬成了“沒關(guān)系”。
眾人閑坐亭中,茶煙裊裊。
男賓圍著一張青玉棋盤,黑白子落處,時聞岑鳶輕笑,“父皇您再玩賴,我就不玩了。說好的落子無悔,您自己說說您悔了幾步?”
蕭允德瞪他一眼,“又不是今天才悔棋,我哪次跟你下棋不悔棋?”
三三早已習(xí)慣他們二人的相處模式,“皇外祖,咱爭氣點,不悔棋也打他個落花流水?!?
蕭允德高興地抬起頭來,“咱們?nèi)罟裕傉驹谖疫@頭?!?
岑鳶懶懶一瞥,“您總賞她東西,她當(dāng)然站在您那邊?!?
三三笑瞇瞇,“父皇,您也可以多賞我些好東西,我也站您一邊?!?
時安夏捏捏三三的臉,“這小勢力鬼跟誰學(xué)的?”
正在這時,聽得不遠處于素君高喊一聲,“天牌!”
眾人望過去,但見她指尖利落推倒骨牌,驚得亭下鸚鵡撲棱棱學(xué)舌,“輸錢!輸錢!”
唐楚君笑著擲了把金瓜子過去,“合著你今日請我們來作客,是專門贏錢來的?!?
于素君眉眼生花,“楚君姐姐你旺我,好運氣擋都擋不住啊?!?
正說話間,陸桑榆引著一位云鬢花顏的婦人款款而來。
那婦人斂衽行禮時,腕間翡翠鐲子在日光下流轉(zhuǎn)著深淺碧色,宛如碧潭深水,“妾身江盧氏,拜見公主殿下。妾身這些年總想著,定要當(dāng)面給您道個謝?!?
此人正是陸桑榆的養(yǎng)母盧氏。她八年前改嫁給鴻臚寺官員江衍為妻,是以自稱江盧氏。
那江衍雖只是個五品主事,可他兄長江放卻是中書省炙手可熱的人物,專掌重大國書往來。
這門親事,也算門當(dāng)戶對。只是……
“江夫人請起?!睍r安夏虛抬手腕,眼尾余光卻掃向陸桑榆。
但見陸桑榆神色如常,拱手行了個端方的揖禮,“母親且與公主敘話,兒子先行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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