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您見諒。”
說罷小姑娘就轉(zhuǎn)身,跺著高跟鞋婷婷裊裊地走了,愣是走出了謝清呈認識她這么久以來都沒有走出的貓步。
謝清呈只覺得頭疼得厲害,但他實在沒法和女學(xué)生計較,只得咬著牙低低地念:“賀、予……”
光影晃動。
面前不遠處,有腳步響起。
然后——
“謝教授找我?”
謝清呈驀地抬起頭來,頭發(fā)更散亂了,目光沖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釘過去。
在他眼前轉(zhuǎn)出來的,赫然是插著口袋,背著單肩書包的高個子男生,那男生神情舒展,從容淡然,寬闊舒朗的前額下面,一雙杏眼睥睨垂睫,嘴角噙著似有若無的微笑。
賀予居然一直都在走廊盡頭處的一個哥特式大圓柱子后面藏著,女學(xué)霸不知道,謝清呈也不知道。
在女學(xué)霸替他義憤填膺打抱不平的時候,在謝清呈被學(xué)生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的時候,賀予居然就那么雙手插兜氣定神閑地靠在那根該死的、三人合抱的哥特柱后面聽著。
這他媽還是人嗎?
謝清呈青著臉,目光陰鷙:“你——”
“哦,您可不能說我。”賀予一抬手,做了個噓的動作,微瞇著的眼睛里竟似帶著旁人絕對無法覺察的痞氣。
他自上而下地望著謝清呈,冷笑道:“是您先找人算計我,合著伙不讓我贏。我想辦法這樣對付您,也不算我卑鄙吧?”
謝清呈:“……”
輸都輸了,再啰嗦丟的只會是自己的臉。
謝清呈于是咬著牙根,不再多。
好一會兒過后,謝清呈才道:“你怎么騙的她?你看看她現(xiàn)在打扮的那鬼模樣,還有沒有學(xué)生該有的樣子?吊帶衫超短裙……”
“不好嗎。”賀予繞過來,往謝清呈咫尺處一站,一手仍插兜,一手仍攥著單肩包的帶扣,區(qū)別只在于離得更近了之后,他低眸垂著眼睫毛看著謝清呈的動作就更赤裸。
“那您說,學(xué)生該有什么樣子。”
他逼近他,好像要把他釘穿在門板上似的。
“文化衫,牛仔褲,高馬尾,不化妝?”
“謝醫(yī)生啊,”他嘆了口氣,“我其實很早就想告訴你,有病的不止是我,你也得看看。你掌控欲太強了,直男癌知不知道?都什么年代了,女孩子穿個吊帶裙你還覺得不知檢點?!?
走得更近一步,幾乎要垂下臉來,鼻尖對著鼻尖。
這個距離異性會覺得曖昧,但倆人都是男的,也沒有同性的性取向,因此這就成了帶有攻擊性和侵略性的距離。
這種信息無需特別的語解釋,自然而然就直直沒入謝清呈的血肉里。
謝清呈被賀予逼得往后靠在了冰涼的門板上,這會兒回過味兒來,覺得非常不舒服。謝清呈不想和他廢話了,抬手抵在賀予結(jié)實寬厚的胸口。
“算了。我不和你廢話,你讓開?!?
說罷,將人狠狠把一推,而后揉了揉右腕,垂下胳膊橫了他一眼,從他墻一般堵著自己的身邊,沉郁著走了出去。
“……等一等啊,謝清呈。”
走出十幾米開外,賀予卻又轉(zhuǎn)頭,在他身后悠悠地叫住他。
謝清呈的臉色已經(jīng)非常難看,但他陰郁地站了一會兒,還是鐵青著臉側(cè)過頭來:“干什么?”
賀予揚了一下不知什么時候從書包里掏出來的名單:“這局你輸啊。”
這還不算,完了這敗類還把名單往包里一塞,然后拿出了一塊粉色包裝紙包著的東西。
賀予一邊抬眼,有一搭沒一搭地看他,一邊抬手,慢條斯理地解開包裝絲帶,悠悠道:“教授雖然是在和我玩鍛煉游戲,但您輸了也該有懲罰吧。不然多沒意思?!?
“……”
“您說說,您作為教授,又是長輩,還是我前私人醫(yī)生,卻這樣不守規(guī)矩,您說我該罰您什么好。要對您怎么樣,才算給了您一點點教訓(xùn)?”
輸了人不能輸風(fēng)度,愿賭服輸。
謝清呈冷漠道:“你想怎么樣?!?
“好可惜,我呢,還沒想好?!?
賀予溫聲道。
“先欠著吧,等我以后想到了再一起算?!?
“一起算?”
“嗯。我覺得你接下來還會輸給我。”
謝清呈這回火有些壓不住了:“賀予,你不要太猖狂?!?
“不敢?!辟R予笑了,這樣說著,卻很“敢”地用挑釁的眼神把謝清呈踅摸了一遍,“不過謝教授之后最好還是不要作弊了,您技巧不好,只要動一動,就很容易被我發(fā)現(xiàn)?!?
他語氣居然還是客客氣氣的。
嘴上說著,手上已經(jīng)撕開了粉色包裝紙。
那原來是一塊巧克力,不過歪歪扭扭的,看上去并不是外頭買的,而是某個新手笨拙的手作。
“您剛才不是問我怎么和人家溝通的嗎?其實也沒什么,就是之前請了兩次下午茶,今天陪她去了手工巧克力課而已。她在學(xué)校里沒什么朋友,別的學(xué)生都嫌她不合群,陰陽怪氣,其實她挺好相處的。只是沒什么人會在玩的時候主動邀請她?!?
他說著,啪地咬斷了巧克力塊,含了一小塊褐色的可可凝脂在兩排雪白的齒間。
然后背著單肩包,從謝清呈身邊走過。
錯肩而過時,這男生看都不看謝清呈一眼,杏眸筆直地望著前方,目不斜視地把巧克力咬進口中,慢悠悠地嚼了。
“好甜啊。”
學(xué)霸說完就走了,丟給了謝清呈一個夕陽里斯斯文文的背影。
同一時間。
暮色斜沉,滬州某別墅內(nèi)。
女人的高跟鞋踩過露臺的磚,紅色的裙擺掠過男人的腿。
“段總?!彼χ嗽谀腥松磉呑耍婺腥它c了支煙。
“梁季成家里的東西都銷毀了?”
“全干凈了。”
段老板笑了笑,接過她遞的煙,抽了一口。女人撩開大波浪長發(fā),順勢想依過去索一個吻,段老板側(cè)過臉,避開了,在她頸脖子邊聞了一下。
“今天和幾個人睡過?都是味兒?!?
“還不都是為了您?”女人懶懶地,“什么時候可以對滬大下手?我陪那幾個校董睡著都睡煩了,油膩膩的老東西?!?
“那些校董是老東西,黃總就不老了?我看你挺喜歡他的?!?
女人嬌媚地拿指尖擺弄著頭發(fā):“黃總那是人老心不老,越活越有風(fēng)度。不過……”她笑笑,“我更喜歡段總您……”
段老板豎起手指,點在她的軟唇上,淡淡道:“你要再這樣不規(guī)矩,我就得和你家黃總?cè)フf了。你猜他知道了,會不會生氣?!?
女人僵了一下,勉強笑道:“我和你鬧著玩嘛。那么嚴肅。”
段老板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發(fā),眼神挺冷靜地:“好好做你的事去,我看出了成康病院那個意外后,下面有好些人蠢蠢欲動,不太安分。你再陪那幾只倉鼠玩一陣子,等我們這兒養(yǎng)的黑客從美國購置的設(shè)備來了,震懾耗子們的工作就可以開始了。”
他抬起女人的下頜,端詳著她的眉目。
輕聲慢語:“到時候技術(shù)靠黑客,但打掃滬大的倉鼠籠子的事,還是要靠你和她?!?
燈光照在女人的面龐上,那是一張嬌艷欲滴的臉龐。
——那竟是滬大的女老師,蔣麗萍!
“下手多狠都沒事。”段老板的手指撫過她的面頰,“我知道,你這些年受了很多的委屈……做完之后,你就不用再在那群老倉鼠之中,去當個‘竊聽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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