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適回到京陽已經(jīng)深夜,張見在機場等著。
要說情況有多嚴峻?可以看看此刻的沈氏大樓,明晃晃的燈依然亮著,一堆堆人影走來走去,匆匆忙忙,在二十幾層高的辦公室穿梭來往。
短短三分鐘,張見匯報工作。
“一直合作的幾個銀行今天傍晚突然終止協(xié)議,還有幾個工程出了點事故,副總壓著,周家攻勢太強,好些乙方也不愿意再繼續(xù)合作,已經(jīng)提出解約,還有就是——”
張見停頓了半秒,道:“公司有項目數(shù)據(jù)泄露。”
沈適目光無波無瀾,只是趕了很久的路,聽的有些頭暈。
“周家去過了嗎?”他淡淡問。
“周總不見?!?
沈適沉默片刻:“回梨園?!?
張見猶豫半晌,沒再多說。
梨園的門十分鐘前就悄悄打開了,萍姨都站在門口等,看著遠方的路上慢慢亮起的車燈,總算是松了口氣。
車子開進院里,沈適下了車。
他看了一眼萍姨:“這么晚了,您以后別等?!?
萍姨搖頭笑笑說:“不晚,今天忙壞了吧,有沒有什么想吃的,我去做。后院的小菜長得正好,老張已經(jīng)去摘了?!?
沈適往屋里走著,說:“那就做碗青菜面吧。”
客廳里的落地?zé)襞S暖黃,照著對面的墻壁,襯得這屋子古舊,柔和,比起屋外的寒意,倒是讓人舒暢。
沈適上了二樓,洗了個澡。
等他換了一身睡衣,往樓下走的時候,萍姨已經(jīng)做好了面條,正準備盛湯。湯鍋里冒著熱氣,暖涔涔的。
他徑直走去廚房,接過萍姨手里的碗,說:“我來吧?!?
萍姨多看了他兩眼,嘴角彎了彎。
“您笑什么?”
萍姨:“好像哪里不一樣了。”
沈適盛了一碗放旁邊,又給張見盛了一碗,端著走向飯桌,一邊道:“您覺得哪里不一樣了?”
“這我說不好,就是感覺。”
正說話間,張見抱著一大把菜走了進來,后頭跟著老張,拎著個菜籃子,里頭裝滿了草,草上躺著貓。貓睡得懶懶的,要醒不醒,不時地伸伸爪子,打著哈欠。
“你看它睡得多自在,這輩子也算無憂無慮了?!逼家淘捯粢晦D(zhuǎn),說著笑了,看向張見,“快去吃飯,沈先生都給你盛好了?!?
張見:“唉。”
萍姨和老張去收拾廚房。
梨園的深夜平靜溫和,地板上的暖氣熱烘烘的,青菜面里,冒著熱氣,再聽聽,后院起風(fēng)了。風(fēng)聲不大,卻聽得真切,聽的人平靜。
張見看著沈適一臉淡定,心里頭更急了。
沈適發(fā)覺,抬眼:“怎么了?”
張見想起在機場外等的心力交瘁,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樣子,特別誠懇道:“沈先生,再要是沒點招,咱就真的輸了。”
沈適輕“嗯”道:“先吃飯。”
張見:“…………”
“您是不是有辦法?”
沈適:“有倒是有,也不是什么好辦法,先吃飯?!?
張見:“…………”
這一頓飯吃了很久,吃的窗外狂風(fēng)四起。
完事張見去洗碗,沈適回到了二樓房間。他倒了杯茶喝了幾口,站在窗前看向院子里的梨花,都開了一小部分了。這會兒已經(jīng)凌晨一點。嶺南的宴席也早散了。
深夜總是最容易想事情的。
這一天對于他來說,就像是過了很長很長的一天,長到太陽總等不出來,夕陽總落不下去。
他喝著茶,笑了笑。
這些年來,他似乎從來沒有這一刻這樣輕松,好像已經(jīng)卸下了所有的重擔(dān),整個人都輕松了很多。
他們這一場相逢,像是一個人的臨時起意,只有他知道,這是無數(shù)個夜晚和白天都想要去做的一件事。只是恰好,那天老張說看雪,恰好,嶺南業(yè)務(wù)出了點問題,恰好,他悶太久了,恰好,他需要一個理由,才有了后來,他們都被堵在那條小路上的事。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
即使許久未見,不再親近,舉止疏離,分外客氣,但對方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還是曾經(jīng)記憶里的樣子,陌生又熟悉,只需稍稍用力,她一抬眼你他媽就沉淪了。
沈適從褲兜里掏出一個物件,摸了摸。
那是在嶺南小賣部買煙的時候,捎著給她買的頭繩。想來有空給她帶上的,后來還是忘了。
有人敲門,老張走了進來。
“沈先生。”老張將門關(guān)上,走到沈適身后,才開口道,“周家不見面,文件也沒有送出去。”
沈適輕輕笑了一聲:“周達這次下了血本了?!?
“您看要不要找沈老——”
“找他做什么?!鄙蜻m垂眸,“他就只想著畫畫逗鳥,哪里還顧得上沈家,真要是倒了跟他也沒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