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我為什么愛你

“我可以到天臺上吹吹風(fēng)嗎？”鄭文瑞問。

盛淮南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對方仍然是執(zhí)拗的眼神，刺目而強(qiáng)悍，態(tài)度生硬得并不像在禮貌地詢問。

請便，天臺不是我家開的。他心里想著，臉上自然地露出溫和的笑容：“當(dāng)然，你怎么這么客氣?！?

鄭文瑞猛地上前一步，咄咄逼人地笑著問：“那你是不是馬上就要走？”

如果是高中時代，這句話會讓他以為這個女孩子討厭他至極，恨不得用赤裸裸的手段趕他走。后來對方討債一般的兇狠表白過后，聰明如他，瞬間觸類旁通地理解了鄭文瑞。

如洛枳所說，每個人都有一張自己畫的皮，那么鄭文瑞這張皮，肯定是只厲鬼，疾厲色，掩飾的不過是內(nèi)心的無措?！皡拹骸边@個詞，有時候只是為“不被愛”打掩護(hù)。既然被拒絕會帶來顯而易見的落魄和尷尬，不如一開始就畫出一張鐵骨錚錚、眉毛倒豎的臉來怒視對方。

盛淮南自知這種居高臨下的分析終歸也是仗著對方傾心于自己，更是仗著他并不在乎對方。他的同情和理解，在某些人眼里好過踐踏和漠視，而在某些人眼里卻虛偽至極，是比辱罵還要嚴(yán)重的欺侮與蔑視。

剛剛的溫和笑容被他一點(diǎn)點(diǎn)收回，盛淮南嘆口氣，淡淡地說：“這不是我家天臺，所以你愛來就來。這也不是你家天臺，所以我想走就走?！?

鄭文瑞愣住了，終于低下了她高貴的額頭，喃喃道：“我，我不是趕你走。”

盛淮南感覺到氣氛開始朝著古怪的曖昧轉(zhuǎn)變。如果是平常，他一定會第一時間閃到門邊，禮貌地告訴她冬天風(fēng)大小心著涼，然后解釋一句自己吹風(fēng)吹得頭痛必須趕緊回宿舍睡一覺，最后理由充足彬彬有禮不傷和氣地——逃跑。但說不上是什么原因，他這次沒有打圓場，轉(zhuǎn)身回到欄桿邊繼續(xù)看風(fēng)景，只是再怎么做出無物無我的樣子，也只是表皮。背后照射過來的灼熱視線并不是錯覺，記憶中他一次次在這樣的目光下哭笑不得，不需要回頭也知道，鄭文瑞正站在背后一動不動地緊盯著他，用盯著殺父仇人的方式。

口袋里的手機(jī)振動起來，依舊是葉展顏的電話。剛剛在圖書館，洛枳進(jìn)門的時候平鋪直敘地說了一句“你有未接來電”，臉上連一絲裂縫都沒有。曾經(jīng)在游樂場的時候，她看到葉展顏的短信，表情中有一道尷尬不自然的裂縫，不知道什么時候，竟已經(jīng)彌合得完美無瑕。

“喂？”

“淮南，明天有考試吧？”

“嗯?！?

“好好加油。打電話就是想告訴你，我爸爸給了我兩張票，保利劇院上演《人民公敵》，聽說很不錯，剛好是你們放假當(dāng)天晚上七點(diǎn)的場次。不許偷懶，考好了我們一起去看！”

葉展顏的聲音好像一大串口服液的小瓶子在一起乒乒乓乓地撞，清脆明麗，傳到他耳朵里的時候，卻亂成了一大片。

“淮南？”

做朋友。

他最后說“再見”，她哭著說：“做朋友吧?！?

做朋友是不是終點(diǎn)。只做朋友怎么可能滿足。

“再說吧。我有點(diǎn)兒事，先掛了。保重身體?！?

明天有考試，盛淮南終究還是想到了這一點(diǎn)。他應(yīng)該放下所有的胡思亂想，回圖書館，學(xué)習(xí)。

即使高三那年葉展顏問他如果自己在高考那天被人綁架，他會不會放下考試奔去救她；即使這個問題并不比“我和你媽同時落水你先救誰”高明多少；即使他信誓旦旦地說高考可以重來，世界上沒有第二個葉展顏；即使那時候他說的是真心話；即使彼時深愛，面對危急存亡的選擇，他自然會放下一年一次趕廟會一般的高考——可是葉展顏并不知道，如果沒有人命關(guān)天，只是她在高考當(dāng)天要求和他分手，或者讓他在愛情和高考中做一個選擇——也許他放下她的速度，比計算一百以內(nèi)的加減乘除還快。

為愛瘋狂這種事，盛淮南這輩子也許都不會理解。

被洛枳擾亂的心緒在葉展顏的電話響起的一瞬間恢復(fù)了正常。他拎起地上的書包，大步朝出口走過去。

“要走了嗎？”鄭文瑞沒有擋住他的路，也沒有兇巴巴的，這次倒是很平靜。

“嗯，去自習(x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