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斷腿1
我們在馬上狂奔,每兩三個小時就換一次馬。那些馬都精良健壯,奔跑起來龍騰虎躍一般,可真真苦煞我也。一開始尚能努力起伏,后來只能勉強夾住馬鞍,強忍著兩腿的疼痛,好幾次幾乎被顛下馬來。只有對佑生的擔憂和思念支撐著我,讓我沒有中途一頭栽下來,磕死自己。
我們只在途中極短地停留了幾次,可還是從清晨奔到天全黑了才進了皇城。我想起佑生不能騎馬,每次去見我,單程就必受兩三日車上顛沛,他腿又不好,我心中好難過,頭一次覺得我是個混蛋。
進了城,馬慢下來,我根本不辨東南西北,四周風物,只覺得頭暈目眩,但心中又有種莫名的歡暢,馬上就要見到佑生了呀。
不知走了多遠,程遠圖停了馬,先下了馬,把韁繩遞給一個過來的軍士模樣的人,走向我,扶我下馬。我上身穿了羽絨服,可腿上牛仔褲外只是一件劣等棉褲,此時已凍得兩腿麻木,不能動作。程遠圖一把把我抱下馬來,扯了我的胳膊匆匆往一處大門奔去,我腳步踉蹌,磕磕絆絆。只聽他一邊疾走一邊說傳進去,任云起和程遠圖到了。
一聲聲的,我們的名字喊了進去,遠遠地聽不到了。我眼中只是一條昏暗火光掩映的道路,根本抬不起頭來。但感到周圍兵甲重重,刀槍環(huán)立,我們好象從刀叢的一條細縫中走了進去。
好象走了好一段路,兵甲不再,但人群擁擠,又一會,漸漸冷清下來。我還不及抬頭四望,程遠圖已到了一扇門前,門兩邊各站著數人,有人開了門,程遠圖幾乎是把我一把扔了進去。
我錯了兩步才站穩(wěn),抬頭時瞥見屋子里跪了一地的人,我是唯一站著的,我馬上看到了佑生。屋子正中,他半躺在一個湘妃椅上,身上穿著藍色的薄衫,上身和雙臂被條條白綾綁在他身后的躺椅背上,下邊那條好腿,穿著同樣顏色的薄褲,也被綁在椅子上,那條傷腿完全露出,擺在椅上,傷痕遍布,可顏色蒼白又灰暗。這是要截肢啊。我看向他的臉,他正側臉看著我,那神情如此溫和,戀戀不舍。他臉色白中透黃,嘴唇發(fā)灰,虛汗?jié)M臉。我心中刀扎了一下,知道不好。但不動聲色地看著他,然后展示了一下我的無敵微笑。
他幾乎是象松了口氣一樣說云起,太好了,你來了。我不讓他們開始,一直在等你。我只想臨死前再看你一眼。
我咬著牙,心說此時可不能掉鏈子,就大聲罵道我只想打你一個耳光!真是白和我處了一場!不知道什么是積極樂觀向上嘛?!人挺白的,怎么一張嘴就成了烏鴉了你?!
有人喝了一聲大膽......佑生扭了臉說閉嘴!聲音不高,可充滿威嚴。他再轉臉看我時,竟是滿臉歡笑地說云起,你終于又罵我了!你說這人怎么都這么賤哪。
我瞪了他一眼說你等著,我還遠沒有罵夠你呢!
就聽有人說王爺不可再等了,否則毒發(fā)攻心......
佑生臉色平淡下來,他剛要開口,我抬了一下手,轉臉對著跪著的人說誰是主刀的......要動手的?他們看向我身后,我喝道別看他!我問你呢!
大概佑生表示了同意,一個面目模糊的人說在下xxx......
我打斷他你是何方醫(yī)生?
他答道我本御醫(yī)......
我又一擺手你準備如何......動手?
他答到鋸除病腿,再敷草藥療傷。
鋸子呢?他讓我看了一把鋸子,就那么大刺刺地擺在椅邊的小幾上。我心里一動,不消毒嗎?又想起一直到15世紀,歐洲才發(fā)現了細菌,知道要消毒。
我又問如何止血?
他答備下各式金創(chuàng)藥膏。怎么就覺得不對哪?!
我不死心你以前做過幾次這樣的手術?他呆呆地,我又說嗯,鋸過幾次腿?
他答未曾......
我一激靈什么?!他以為我沒聽見,大點聲說未曾鋸過。
我大喊起來什么?你沒鋸過?!那干嘛不先找?guī)讉€人鋸鋸看哪?
他答到宮中尚無此先例......
宮中無人,城中哪?國中哪?笨哪,沒治過!我停了一下別告訴我你連馬腿狗腿都沒鋸過?
我堂堂......豈可......
我最后掙扎那你看誰鋸過腿沒有?!他搖頭,也沒有?!
我還要問一下可想過其他方法?
他遲疑地說可請武林高手一刀斬斷!
我終于仰天哀嘆道你們這是tm給他上刑呢還是治病哪?!我真服了你們這幫混蛋了!
忽然,一頁紙在我腦海里浮現出來,那是一頁gmat的閱讀材料,兩柱英文,處處是黃色的熒光筆劃的英文單詞和我在一旁的中文注釋。上面的空白處,我手寫了英文和中文標題來總結這篇閱讀的內容,那標題是amputation-截肢!
我大喝了一聲誰也不許出聲!給我準備紙筆!我緊緊閉上眼睛,垂下頭,雙手插入我的頭巾下,狠狠地抓起兩把頭發(fā),頭巾滑落。那頁紙上,字跡模糊,頁腳有個83的數字,這也沒用啊!我命令我自己使勁看哪。我使勁皺著眉,扯住頭發(fā),深吸了一口氣,大喊了一聲啊-----手中扯下幾縷頭發(fā)。那些字跡象水中影像,水波漸漸平靜,幾個字跡變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