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暴的攻守之勢里,司離的手摸到身后,心中一凜,發(fā)現(xiàn)兵器匣已經(jīng)空了。
青灰色怪物的利爪朝著她的面門撕下,若她躲閃不及,肉身極有可能被劈成數(shù)截。
司離直接拔下了兵器匣,當做盾牌擋在前面。
砰!
碎裂的鋼鐵里,兩人互換了一拳,司離力量不支,身形被掀翻了出去,撞破了數(shù)面水墻才勉強停下,血液從她的衣裳間滲出、滴落,又被她的火焰蒸發(fā)殆盡。
若是大師姐在這里,它應該必死無疑了吧……不,甚至不需要大師姐親自出手,哪怕自己能真正達到前世的境界,這頭惡狼也能被她與小黎聯(lián)手,大卸八塊!
司離緊咬著牙,恨著自己學藝不精。
也不知此刻大師姐在何處……應還在與兩位師兄在后山做測驗,根本不知道這里發(fā)生的事吧。
她支著身子起來,右手一擰,調(diào)動那些被擊碎的鐵屑,想要臨時淬成刀刃。
邵小黎攔在她的面前,替她擋住冥猙的追擊。
邵小黎的攻勢同樣很不要命,外來的傷與體內(nèi)的反噬一同涌動著,她的紅裙之下已鮮血淋漓,少女強行以道法壓抑了痛覺,揮舞著洛水之鞭發(fā)動進攻。
她相信哪怕自己死掉,師父與師尊一定也會想辦法救自己的,她雖然有點怕痛,但只要死得夠快,痛就來不及傳達了吧。
在冥猙眼中,她們已是強弩之末了。
而自己的末世之災同樣要蓄勢好了。
它張開了獠牙森森的嘴,露出了那顆明亮的光球。
冥猙無須分心去發(fā)動權柄后,力量暴漲,它輕而易舉地撕碎洛河,朝著邵小黎沖殺過來。
“小黎小心!”
身后,司離發(fā)出了沙啞的叫喊。
邵小黎睜大了眼,看著飛撲過來的蒼狼,她靈力枯竭,再也壓不住痛意,一瞬間,千刀萬剮似的痛覺將她的精神麻痹,她的瞳孔驟縮,冥猙嗜血的面容近在咫尺,她幾乎可以嗅到獠牙間的血腥氣了。
道心警鳴不斷,身體卻已來不及做出反應。
洛神哪怕在全盛時期也絕非冥猙對手,此刻冥猙全力殺她,她又如何能擋?
能戰(zhàn)到這一刻,她已足夠值得驕傲了。
這一刻變得無比漫長,一切都像是靜止了下來。
一切變慢,接著過去的畫面在識海中走馬燈。
這就是死亡的感覺么?
自己這一世,還是沒等到他啊……
遺憾的情緒在心中堆疊著。
接著,邵小黎發(fā)現(xiàn),時間變慢似乎不是死亡瀕臨的錯覺,時間……它真的慢下來了!
眼前青面獠牙的臉也停了下來。
隨后,金光劃過身側,時間再度開始流動。
冥猙勢不可擋的身軀竟被巨大的力量撞開,砸回了大殿之后。
一支金箭插在它的身軀中央!
緊接著,又有數(shù)支金箭呼嘯而來,將冥猙想要爬起的身軀再度壓下。
箭至人也至。
白銀之劍貫空而過,隕石般撞上冥猙的神話之軀!
巨響聲震耳欲聾。
“老大……”
邵小黎再神色恍惚也明白發(fā)生了什么,她的身軀徹底放松了下來,接著,她發(fā)現(xiàn)自己陷入了一個懷抱中。
與當初斷界城時一樣,那是司命的懷抱。
“我不是老大,我是你彩虹姐姐?!彼久粗拿嫒?,緊繃的心弦終于微送。
寧長久燃著金瞳,柳希婉瞬息至他身邊,化作了手中的白銀利刃,斬向冥猙堅不可摧的軀體。
陸嫁嫁同樣喚出萬千劍意,如軍陣發(fā)箭般朝著冥猙射去。
司離從火焰中掙起身子,她大吼道:“攻擊它的嘴巴!”
冥猙權柄之力凝成的光球就藏在它的嘴巴里!
司離的吼叫聲被其他更大的聲音吞沒了。
“晚了?!?
冥猙的獰笑在破碎不堪的神殿中響起,滅世之災已經(jīng)釀成,廢墟中,它長大了嘴,發(fā)出了震天動地的怒吼,那顆光球隨著它的怒吼急劇膨脹!
寧長久與柳希婉心念合一,一劍斬向了冥猙的下顎。
冥猙的下顎被他們的傾力一劍瞬間摧毀,但災難的權柄還是發(fā)動了。
冥猙的神話之軀失去了生機,它在放肆的狂笑中融入了災難了。
寧長久抬頭望去。
北冥的大海上,暴雨如注,萬丈巨浪已經(jīng)真正立起,離開不遠的城市渺如彈丸。
北國的山脈里,許多被雪覆蓋的火山也活了過來。
隨著大地震顫,火山口也開始冒出滾滾濃煙。
冥猙的神魂徜徉在一場場災難里,宛若真正的不死不滅,瘋狂地舞蹈著。
不僅是北國,災難的權柄波及了幾乎整個世界。
這是舉世之災!
……
“我們……還是來晚了?!标懠藜蘅粗悔おb拋棄的肉體,將劍狠狠砸進去,切得它支離破碎。
寧長久點了點頭。
靈態(tài)的柳希婉也睜開眼眸,問:“那接下來怎么辦?我們怎么可能跑遍整個世界?”
寧長久的心臟也在狂跳著,但越是災難臨頭,就越該冷靜。
他看著眾人,道:“我們確實來晚了一步,但事已至此了……走吧,我們?nèi)プ柚辜磳l(fā)生的災難。我們要打碎海嘯,攔住雪崩,疏通洪水,將巖漿都壓回地底下去!這是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
司命抱著邵小黎走到他的身邊,擔憂道:“可我們?nèi)绾蝸淼眉???
寧長久看著她,認真道:“這個世界上,也不僅僅只有我們。”
在災難發(fā)生之后,三千世界、劍閣、四樓八神宗以及人間大大小小的宗門應也開始行動了,修行者生于世間,天災面前,如何能獨善其身。
邵小黎看著寧長久,她的唇齒間盡是鮮血,一句話也說不出,只能艱難地露出笑容。
寧長久俯下身,吻了吻她的額頭,輕聲道:“再等我一次,最后一次。”
邵小黎已做不出動作,司命扶著小黎的后腦勺,幫她點了點頭。
……
時間一刻不停地流逝著,整個世界上,所有掌握力量的人們,都在這條線上狂奔著。
北冥的海畔,萬丈海嘯以撕碎一切的勢頭朝著村鎮(zhèn)壓去,人間的燈火在巨浪下微茫如螢。
巨浪之前,陸嫁嫁一襲白裳,手持上古傳承的神劍,于千鈞一發(fā)之際劈出劍氣,瞬間,萬點劍意洞穿了不可擋的洪水猛獸,它仿佛接受了不可違背的令,在白裳女子的劍千分崩離析,真正落到人間時只剩下一場大雨了。
黑崖處,陸嫁嫁望著一波又一波涌來的浪,持劍恪守此處。
司離簡單地療愈了一下傷勢,同樣沖出海面,前往那些待噴發(fā)的火山,以火神之力阻止災難的發(fā)生。
司命照顧著邵小黎,幫她療養(yǎng)著傷勢,她們并未上岸,而是一同前往深海,消弭海洋內(nèi)部可能爆發(fā)的災難。
寧長久在逐漸崩壞的人間穿梭著,靈態(tài)的柳希婉環(huán)繞著他。
他來到了一座高山上,再度拔出神弓,展開太陰之目,連發(fā)數(shù)劍,將幾道海上涌來的,即將撕扯陸地的颶風射了粉碎。暫時消弭颶風后,他身影下掠,看著大地上無序出現(xiàn)的地裂,伸出手,以無上的權柄之力抵消地脈的震動。
柳希婉也未清閑,她閉上眼,斬出一道道劍氣,疏通一些可能會遭遇洪水的河道,提前預防洪水的沖擊。
災難在世界各地同時發(fā)生,個人的力量在強大,也終有局限。
不可觀中,葉嬋宮也從整個世界里收回了視線。
鮮血在蓮池中暈開。
女子閉上了眼,血紅的淚珠從睫下淌落,劃過了面頰。
連續(xù)觀測了幾個月的世界,她的靈力和精神力消耗太大,同樣虛弱,雙目近盲,直到災難發(fā)生,她才回神。
她也沒有多余的力量去阻止一切的發(fā)生了。
道殿的大門打開。
最近進來的是二師兄。
二師兄還未開口,師尊便抬起了手,道:“不必多,你們盡管去人間就是?!?
二師兄松了口氣,道:“是,師尊?!?
葉嬋宮螓首微抬,問:“神御何在?”
“大師姐已經(jīng)不告而走了?!倍熜譄o奈地笑了笑,道:“當初天塌了個窟窿,師姐都救回來了,想必這一次也可以?!?
葉嬋宮放心了些,道:“萬事小心。”
二師兄亦背著寬大的巨刀,領命而去。
今日,不可觀的觀門也破例打開,通天的月光落到了天竺峰上,大河鎮(zhèn)的許多鎮(zhèn)民也順著月光前往人間,一同救災。
黎明還未到來,世界卻已蘇醒了。
大地生靈涂炭,突然而來的災難奪去了很多人的生命,人們畏懼著哭泣著,同樣,也有許多人馭劍飛入了黑夜里,組織著更多的人一同對抗即將發(fā)生的災難,筑起了墻壁。
寧長久立在高山之上,環(huán)顧著宛若烽煙四起的大地,咬牙切齒地喊出了它的名字。
柳希婉飛回了他的身邊。
“接下來去哪里?”她問。
寧長久道:“殺冥猙?!?
柳希婉疑惑:“冥猙不是已經(jīng)……”
“它躲在災難里?!睂庨L久斬釘截鐵道:“唯有真正殺死它,才能平息災難,否則等它重鑄身軀,必將發(fā)動第二次第三次災難!在空獵神國到來之前,必須將它殺掉!”
他緊握著白銀之劍,眺望著并不平靜的夜色,一字一頓道:“你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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