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給她唱:‘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里。我為燕子你為啥來,燕子說這里的春天最美麗?!曳瓉砀踩ケ阒怀@一首歌,因為心里實在害怕的很,所以歌聲中也帶著抖音。唱到后來,齊思雨便跟著我一起唱,翻來覆去仍是這一首?!?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里。我為燕子你為啥來,燕子說這里的春天最美麗”
葉展微微顫抖地唱著這首歌,歌聲里充滿了緊張和不安,就好像真的回到那間旅館的床上,懷中抱著和她一起唱歌的齊思雨。這首美麗的兒歌此刻中葉展的嘴里唱出來,不知為何帶著一絲陰森恐怖的氣息,令我的后背一陣陣發(fā)涼。我甚至能想像到在那間燥熱的旅館中,風扇在吱呀吱呀地響著,電視里傳來單調的主播新聞,葉展和齊思雨帶著顫音的歌聲回響在這個房間里。葉展一遍一遍地唱著,聲音越來越恐怖,越來越空洞。我看看劉彥夫,他的喉結一動一動,顯然也被葉展的聲音嚇著了。
“葉展?”我終于忍不住了:“繼續(xù)說后面的故事吧。”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也抖起來,似乎在害怕著什么。葉展卻像是沒有聽到,仍舊干巴巴地唱著:“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里。我為燕子你為啥來,燕子說這里的春天最美麗”
我求助地看著劉彥夫,他的額頭竟然起了一層密布的汗珠?!皠⑨t(yī)生?”我輕輕地喊著。劉醫(yī)生如夢驚醒,連忙拿過那個小巧的時鐘來,眼看就要按下那個會發(fā)出“咕嘰估計”聲音的按鈕。只要那“咕嘰咕嘰”的聲音響起來,葉展就一定會醒過來,這故事也就無法再講下去了。劉彥夫緊緊盯著葉展,神情十分嚴肅,緩緩道:“王浩,想辦法把葉展拉回到海灘?!?
我連忙說:“葉展,你看這海水藍不藍?”葉展置若罔聞,仍在干巴巴唱著:“小燕子,穿花衣”我又說:“葉展,你看這沙子軟不軟?”葉展充耳不聞,仍在空洞洞唱著:“小燕子,穿花衣”劉彥夫說:“不行了,把他喚醒吧,否則會越陷越深?!蔽壹绷耍暗溃骸叭~展我想吃椰子!”葉展愣了一下,歌聲戛然而止:“哦哦,我去給你摘?!?
劉彥夫松了口氣,把時鐘放下了。過了一會兒,葉展說:“喏,你吃吧。”我便發(fā)出“吸溜吸溜”的聲音,正琢磨著接下來該怎么辦,葉展又說:“耗子,汁水已經(jīng)喝完了,該吃里面的果肉啦?!蔽摇芭丁绷艘宦?,又發(fā)出牙齒嚼動的聲音,心想這位爺可真難伺候啊。
沉默了一會兒,葉展又說:“耗子,你要繼續(xù)聽下去嗎?”我連忙說:“要的要的?!?
“嗯?!比~展應了一聲,繼續(xù)說道:“在那三天的時間里,大多時候我們都是賴在床上看電視,雖然身下的床單骯臟無比,但是習慣后似乎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到了吃飯的時間,我就去外面的飯館買了回來,兩個人就著一次性餐盒狼吞虎咽。早晨睡醒后我們也不洗涮,根本不敢用旅館里的臉盆。兩個人就這么蓬頭垢面地過著,一個小時又一個小時”
“齊思雨也有些瘋瘋癲癲的,有時候會問我咱們的孩子叫什么名字,葉小展怎么樣?躺在床上會突然冒出一句:‘葉小展知道咱們不要他,會不會很難過?’驚出我一身冷汗。齊思雨變得神神叨叨,開始摸著自己的肚子自自語,嘟嘟囔囔的也不知在說什么。有一次我刻意靠近了去聽,便聽到她說:‘乖小展,不是媽媽不要你,是你來的不是時候,你若要報仇就找你爸爸去吧’然后還發(fā)出‘咯咯咯’恐怖的笑聲,嚇得我?guī)缀趸觑w魄散。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度日如年的痛苦,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鍋里煎熬,我的精神也像是緊繃著的琴弦,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崩斷?!?
“因為房間里熱的像蒸籠一樣,電風扇便二十四小時都開著,‘吱呀吱呀’的聲音始終響徹在這個房間里。我對這個聲音的印象是如此深刻,以至于很久很久以后,這個聲音還會沒有任何征兆地突然閃進我的腦海之中,像是一把鋒利的剔骨刀在我腦子里亂切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