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蘇婉又問我:“浩哥,幫葉展報過仇了嗎?我不甘心他這個樣子!”蘇婉是個潑辣大膽、心直口快的女孩子,在城高也沒少和別人吵過嘴,一向主張有仇必報,哪怕不擇手段。我只說道:“罪魁禍?zhǔn)滓呀?jīng)被公安局帶走了。”蘇婉急了:“光帶走怎么行?起碼得把他的腿和胳膊都砍掉!”倒是個手段頗狠的。
我現(xiàn)在有些心煩意亂,沒心情再和蘇婉說下去,便敷衍了她幾句,過去和葉展父母問好。葉展爸媽很好說話,和葉展一樣善良。他們得知我也是當(dāng)事人,便讓我把具體過程講講。我便說我們兩幫人在校園里混戰(zhàn),各自都受傷不少。葉展爸媽都嘆了口氣,然后說:“你說這是何苦呢,孩子們不好好上學(xué),怎么就整天打架呢?”聽了這話,我心里更加內(nèi)疚。
眼看著楊夢瑩死了,葉展重傷了,讓我對自己之前的行為產(chǎn)生極大的迷茫。
該不該混?混下去有什么出路?我渴望的生活到底是什么?
說了會話,葉展父母又把蘇婉他們都叫過來,說道:“我知道你們都是葉展的好朋友,也謝謝你們陪了他這么久,但是現(xiàn)在時間不早了,你們都回去歇著吧,明天還上課呢?!?
眾人都不想走,但葉展父母堅持要讓大家走。唯有我說:“叔叔阿姨,我不上課,我們學(xué)校都被砸了,一時半會兒是開不了課了。就讓我留下來陪葉展吧,我是他最好的朋友了。”蘇婉他們也都說:“浩哥是葉展最好的朋友,讓他留下吧,也好幫你們跑跑腿什么的?!?
葉展父母拗不過,只好就答應(yīng)了。蘇婉他們走了以后,我便留下來和葉展父母作伴。葉展成了這個樣子,而且很有可能永遠都醒不過來,兩個大人的心里都不好受,坐著坐著眼圈就紅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陪他們傻坐著??吹剿麄冸y過,我的心里也難過。
這一夜,幾乎未眠。icu重癥監(jiān)護室在醫(yī)院的最頂層,基本很少有人到這邊來晃蕩,倒是個絕對安靜的地方。半夜有兩次,護士出來要食物,但是只要少少的量,說病人現(xiàn)在不宜接受太多食物,只能少食多餐。葉展父母就打了半碗豆?jié){,讓護士帶了進去。
護士每進去、出來一次,葉展父母都要問她葉展醒過來沒,護士總是搖搖頭,讓他們特別的失望,不停地唉聲嘆氣、抹著眼淚。第二天,小春他們一幫朋友都來了,圍在葉展父母身邊問東問西。我拖過小春來問:“楊夢瑩那邊怎么樣了?”小春說:“宇哥已經(jīng)幫楊母把楊夢瑩的尸體拉回老家了。因為楊母年輕的時候生下楊夢瑩,幾乎和家里那邊的關(guān)系都斷了。宇哥他們還得幫著繼續(xù)料理后事,搭靈堂、挖墓地什么的,全部都得親力親為。這幾天忙的怕是趕不過來了,所以讓我們過來看看葉展?!?
我心里很難過,說道:“需要我也過去幫忙么?”
小春搖搖頭說:“宇哥說了不讓你來。楊母現(xiàn)在情緒不穩(wěn)定,動不動就哭暈了,看到你只怕是更不行了。唉,楊母也真是的,這種事應(yīng)該怪開槍的人嘛,怎么能怪到浩哥身上?!?
我心里一痛,說道:“沒什么,本來就該怪我?!比缓笥终f:“就算現(xiàn)在不讓我去,下葬那天總得過去看看吧?”小春想了想說:“還不知道,到時候再說吧,等宇哥給你打電話?!?
沒辦法,也就只好這樣了。等小春他們離開,走廊上又只剩下我們?nèi)?。到飯點的時候,我就去外面買了來,三人就這樣熬著時間。到了下午四點,能去探望葉展了。我們穿好醫(yī)院發(fā)的一次性防護服,將全身上下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然后進病房去看葉展。
葉展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兩只眼睛微微閉著,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葉母顫顫巍巍地叫了一聲葉展,但是葉展全無反應(yīng),看來根本聽不到我們說話。想到葉展有可能永遠都是這個樣子,兩個大人又忍不住流出淚來,我也跟著哭到不行。自從來到北園讀書,這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了。不對,是從我生下來到現(xiàn)在,葉展都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