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11點多,閘南區(qū)土房街,余明遠等人下了汽車,見到了已經(jīng)在這里等待了有一會的三姐。
“前區(qū)長帶人走了幾家?”余明遠沖三姐問。
“走了五六家吧?!比爿p聲回道:“我到的時候,他們剛結(jié)束?!?
“嗯,走吧,去看看。”余明遠點頭。
三姐瞧著眾人,突然眼圈通紅地說道:“還有個事?!?
“什么事兒?”蘇天御問。
“……酒……酒叔的老婆喝農(nóng)藥自殺了?!比懵曇纛澏兜鼗氐溃骸斑€好讓鄰居發(fā)現(xiàn)了,給送醫(yī)院去了,這剛搶救過來,目前還在昏迷?!?
眾人聽到這話,表情驚愕,久久無以對。
酒叔家一共四口人,有倆孩子,大兒子二十三四歲,前幾天也一塊下礦了,到現(xiàn)在還沒找到尸首,而他的小女兒才剛上初中。
這一家人本就生活很貧困,現(xiàn)在又沒了兩個主要勞動力,那以后的日子真不知道該怎么過。
對于有的家庭來說,他們可能渴望得到賠償,但也有的家庭更看重人。人沒了,還要錢有啥用?
酒叔的老婆一直重病纏身,家里絕大部分的開支都在她身上,而這次開礦,酒叔也是想短期內(nèi)多賺一點錢,一來用于老婆子的身體,二來也在想著給大兒子娶個媳婦。
所以,酒叔老婆選擇自殺,其實更多源于愧疚。她覺得是自己拖累了老公和孩子,要是沒有她,興許他倆就不用下礦,不用干那些危險的事。
人一旦貧窮了,連思想動機都變得無比簡單。賺錢,糊口,等待衰老,等待死亡,一切的喜怒哀樂,都是那么得難以隱藏。
眾人沉默了好一會后,余明遠才低著頭說道:“一會走完,我們?nèi)タ纯此伞!?
“好!”三姐重重點頭,帶著一行人去了鴿子樓內(nèi)。
……
魯家共有六口人,住在由救濟署統(tǒng)一建造的救濟署小區(qū)內(nèi),一間四十五平米,一室半的房子內(nèi),住著兩口年過七十的老人,一對中年婦女,以及一對正在上學的兒女。
家里的頂梁柱魯恒遠,前幾日死在了礦難里,雖然尸體還沒有被找到,但這一家人已經(jīng)徹底絕望了。這么長時間過去,人在地下即使沒被砸死,淹死,那也被憋死餓死了。
余明遠,蘇天御等人來到這戶人家時,家里的女主人甚至湊不出來供所有人坐下的椅子。他們目光麻木,手足無措地看著同濟會的管理層,也不知道該說啥。
狹小的客廳內(nèi),莫名充斥著一股特殊的味道,像是中藥味,也像是臭味或腐朽味,那種味道很難形容,但卻在這個小區(qū)里,每戶人家中都存在著。
似乎這種味道已經(jīng)成了一種共同性,很難擺脫,也不存在歧視和偏見,而是客觀存在的。
“嫂子,不用忙了。”余明遠在工會內(nèi)見過魯恒遠的老婆,所以輕聲安撫道:“我們站一會就行?!?
“好,好?!濒敽氵h的老婆將客廳內(nèi)堆放的冥幣,半成品的紙人全都往墻角處擺了擺,給眾人留出了交談的空間。
這些冥幣、紙人、金元寶啥的都不是給魯恒遠準備的,而是魯太太平時的工作。她白天在塑料廠上班,晚上會在壽衣店接一些零活賺補貼。
“是這樣,嫂子。”余明遠停頓了一下,皺眉沖著魯家人說道:“我們和保龍礦業(yè)那邊進行了溝通,他們覺得按照保險合同全額賠付,數(shù)目有點過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