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這次是想殺你滅口?”唐季琢磨了一會兒,覺得想不通,“可殺了你也沒有用啊。”
楊綿綿腹誹,他是想知道我是怎么把真品挑出來的,可我能說嗎?我現在說是家學淵源旁邊兩個人一看就知道我是在說謊??!
但是事到如今,她只能硬著頭皮給解釋:“大概是因為我撞見了他仿了那么多贗品,他怕事情泄露?”
這個借口太拙劣,在場的三個男人都是人工測謊專家,一看就知道她可能在說謊,唐季和她不熟,一聽心里雖說沒有懷疑,卻也一個字都不信的。
幸好楊綿綿慢吞吞又說了句:“或者,他發(fā)現那個碗是真的了,想要搶回去?”
這個還有點可能。唐季暫時轉移了注意力,皺著眉頭,從口袋里摸了一根煙出來點燃,還分了叢駿和荊楚一根,叢駿接過來就點著了抽,荊楚卻是接過來放到了一邊。
唐季唇里含著煙,眉頭一挑:“戒煙了?”
“你別看他當初和我們偷偷抽煙被連長訓,這小子從來不在女人面前抽煙?!眳豺E更了解荊楚一點。
楊綿綿拉著荊楚的手坐遠一點兒,荊楚怕她覺得煙味難聞,把窗細開了一點點,夜風吹進來,帶走了香煙的味道。
唐季喜歡抽煙的時候思考問題,所以一時沒有說話,叢駿則靠在墻上,緩緩吐著煙圈,似笑非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楊綿綿就拉拉荊楚的手:“說起來,我好像很久很久沒看見你抽煙了?!庇浀迷谧钤绲臅r候,她還是能隱約聞到荊楚身上淡淡的煙味,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再也沒有聞到過。
荊楚揉揉她的頭發(fā):“嗯,不抽了?!彼郧俺闊煶榈帽容^厲害,后來慢慢就好得多,只在工作煩心或者有心事的時候抽一根,而且從來不會在女性面前抽煙。
至于徹底戒煙,還是在和楊綿綿在一起以后,他擔心她不喜歡煙味,就下意識地少抽了,后來發(fā)現自己不知不覺忘記了這件事,有什么事想一想她就夠了,要煙干什么?
叢駿耳朵尖,朝荊楚挑了挑眉毛,吐了個煙圈,意味深長地笑:“事后一根煙,賽過活神仙。”
“???”這是茫然的楊綿綿。
“滾!”這是荊楚。
楊綿綿:總感覺有很多事情雖然有智商也想不通是什么意思。
唐季在抽完一根煙之后終于回過神,開了口:“飛天館如果真的一直在搞這種貍貓換太子卻那么長時間沒有被人發(fā)現的話,那么事情比我們想的要嚴重很多,至少他們已經有了非常熟練的運作模式?!?
“我也沒有想到蕭天膽子那么大,想想看,那么多人,那么多次拍賣,神不知鬼不覺地掉了包?!眳豺E先是嘖嘖感慨了兩聲,轉而卻說起了坊間舊聞,“不過我剛剛倒是想起來一件事,以前我也不知道是聽誰說過,蕭天是個天才,過目不忘的那種。”
楊綿綿心里不屑地哼哼兩聲:我也行。
“只要他看過一次的作品,就能原模原樣復制出來?!?
這下楊綿綿萎了:她不行。
天才的方向也不是一樣的……莫扎特是天才吧,那也不不會寫“鵝鵝鵝”啊。她心里自我安慰著,問道:“那你的意思是說,蕭天是有這個條件做這樣的事情的咯?”
“相當有可能,我記得沒錯的話,飛天館是五年前造的,當時名氣還沒那么大,就是個特別有地方特色的酒店,吸引了一票旅客去住,也就貴點兒,變成現在這樣是在三年前吧,有一段時間停業(yè)改建過了,這才變成了現在這樣,不做游客生意,反倒是干起了拍賣?!眳豺E也沒白在這一帶混了那么久,該知道的消息他都知道。
唐季摁滅了煙頭:“這件事兒查起來不是一天兩天的,我得回局里匯報去,那個碗……”
楊綿綿打斷了他的話:“碗不能給你?!?
如果是別人也就罷了,他可以要求對方配合一下調查,又不是不還給她了,可這是荊楚的女朋友,兄弟的女友如果不給面子,太容易鬧僵了。
唐季看了一眼荊楚,希望他表個態(tài)。
荊楚的態(tài)度十分明確:“我從來不管綿綿的東西。”
叢駿笑呵呵和楊綿綿打商量:“借用一下唄,又不是不還你了?!?
“第一,你們要來也沒用,證明不了什么,第二,萬一人家真的是沖著這個來的,到時候要我還我拿不出來怎么辦,我可不想被人千里追殺,第三,這碗挺好看的,我要拿回家里去擺著?!?
唐季看著她的眼睛:“如果他們真的是沖著這個碗來的,那你把東西交給我們,麻煩就不在你們身上了。”
“我拒絕?!?
氣氛一下子尷尬起來,叢駿摸著下巴想說什么,但卻還是沒開口,荊楚握著她的手:“真想要?。俊?
“對?!睏罹d綿非常堅決,她知道蕭天感興趣的不是這個碗,而是她這個人,碗在哪里其實無所謂,反正麻煩是已經來了。
如果是別的,看在荊楚的面子上給了唐季也無所謂。
可關鍵是,那個宋碗在哀求它:“我不想被它們拿走,我就想當一個碗!我不想被人拿去照什么光,也不想被人摸來摸去當戲看,更不想被放在柜子里,我不想去博物館!我就想當一個碗!你把我?guī)Щ丶依锶ズ人燥埿袉幔仪笄竽懔?,我就只是一個普通的碗啊,不就是生的早了么,因為我,死了那么多碗,我不想被他們拿走,你把我藏回家里去吧,我求求你了?!?
這個碗被她拿回來以后一直很少說話,今天睡覺前倒是和背包它們熟了,在說它以前的故事,它的第一個主人是個大戶人家,老爺是個六品官,家里有一個太太兩個姨奶奶,小姐們都裹著小腳,拿它吃紅棗銀耳羹。
有的時候,楊綿綿覺得古董們真是悲哀的存在,當普通的物品在戰(zhàn)戰(zhàn)兢兢履行它們職責的同時,它們卻什么都不能做,紙巾的壽命很短,但是只要被使用,哪怕是死掉也是義無反顧,甚至為之高興的事情。
但古董們不行,書畫之類的物品猶且可以被人欣賞,不至于太過抑郁,可碗筷花瓶這些本應該只是尋常器皿的古董們卻很慘,它們無論是被誰收藏,都逃不過一個束之高閣的下場。
所以她不愛去博物館,有些物品是已經死了,展出的不過是尸體,有些心態(tài)好,會和每個人嘮嘮叨叨講它們的故事,但還有些卻得了輕重不一的憂郁癥。
畢竟,對于它們來說,不讓它們履行自己的職責,真是比死了還難受。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