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青歸來明洛便懨懨的,紀氏摸出來的彩頭叫明湘得了去,她原就是三姐妹里頭作詩聯(lián)句最有靈氣的,她得了彩頭,誰也沒話說。
明洛卻有些提不起心緒,往常玩鬧起來最起勁的便是她,這會兒她懨了,別個俱沒心思再玩,聯(lián)得一回,就又坐下吃酒菜。
明湘不多話,明洛又存著心事,便只明沅一個享受一番水酒果點,吃得風雞絲兒,再吃鵪鶉腿,做得蜜味兒的,就手拿著啃,紀氏見著了就笑:“你倒不似個姑娘家,倒像男兒郎了?!?
官哥兒同灃哥兒兩個湊趣,也一人拿了一只腿吮骨頭,葡萄酒不過些許有些酒味,官哥兒不讓嘗,灃哥兒倒吃了兩勺子,吐著舌頭說酸,一個皺眉另一個跟著吐舌頭。
官哥兒說要放風箏,灃哥兒便把自個帶的那只給他,還告訴他怎么扯線,在他耳邊吱吱喳喳,一會兒說要撈小魚,一會兒說要編柳條環(huán),兩個娃兒臉上的笑便不曾斷過。
看的紀氏也笑起來,執(zhí)了玉壺玉杯倒一頃葡萄酒,拿白桃脯兒配酒吃,如今桃子還是時鮮的,未到盛時,甜味不足,只不過吃個新鮮吃個富貴罷了,她瞧著鄭家送來那個攢盒兒里頭有幾樣也是難得的,便叫人送一簍桃子去:“再送些醬鵪鶉腿去,也湊個細點盒,莫要挑了禮去。”
顏家這一匣子東西送了去,文定侯夫人抿了嘴角笑一笑,見著里頭有鮮香螺醉雛雞兩樣,一碗給了楊夫人,一碗給了楊姑娘,當了這兩位的面,賞了那來送食盒的小廝半吊錢,楊夫人面上尷尬,楊姑娘更是垂了頭直絞衣裳帶子。
“我們家有松雞,她們家有竹雞,正好一道燉個鍋子,去送了帖子,問問顏夫人可得空,既遇上了,兩家一道吃個便飯罷了?!蔽亩ê罘蛉藞?zhí)了杯子,丫頭在后頭給她剔下鵪鶉腿上的肉,拿銀簽子簽上在面送到她手邊。
這兩位陪坐的,更是低了頭不發(fā)一語,楊姑娘臉上燒得火紅,眼眶都泛紅起來,身子不住往后縮,把自己往里藏得更深些,她們母女倆是想來行祖上的約定的。
當日的楊參軍同文定侯兩個酒后多口定下婚約,可到文定侯過世,公主的兒子又怎么會作配一個參軍的女兒,兩家再不提那話頭,如今隔得幾代了,日子過不下去,倒把這個又想起來了。
文定侯夫人又怎么肯,俗話是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可她兒子結(jié)親,結(jié)的是有成助力的岳家,不說兩家既無文書又無憑證,不過一句酒后一句戲,就肖想她的兒子,這臉皮是連刀都切不進去了。
眼看著兒子就要相看,這么拖著也不是辦法,倒不如破費些銀子,趕了這母女兩個走便是,給她些銀子派了人送回家鄉(xiāng),再這么留著,不是禍患也成了禍患了。
文定侯夫人心頭一哂,不說作妻,便是作妾也瞧不上眼,隔了代的攀親戚,連三哥哥都叫出來了,如今是還小,等再大些,莫不是還要自薦枕席不成,她最見不得這個樣兒,半路來投靠的親戚便罷了,想占著坑兒不走,再不能夠!
那姓楊的幾回想往兒子跟前湊,倒好還有個閨女腦子活絡,才往前靠,就曉得拉著她不許她走近,也還得看緊了才是,知子莫若母,他還確是有些憐香惜玉的心,叫別個挑唆了,豈不白費了一番功夫。
今兒兒子也很有些不對勁,回來的時候衣裳下擺濕了,鞋子也污了,跟著的小廝吱吱唔唔,他又是吩咐酒又是吩咐菜,還親自去送,莫不是瞧中了顏家哪個丫頭?
問明白了女兒是跟著顏家三姑娘去的,文定侯夫人心里便沒那么滿意,總歸差了些,若是成王妃的親妹妹,倒也算是跟皇家又沾上親。
她自家也有自識之明的,都到這一代了,再想著尚公主郡主的,再不能夠,她們也攀不上這樣的親,位上坐的都不是直系了,還能管這些個事兒,她自家也是個破落公府出來的,父母兩邊上頭都沒人,還能有什么法子,只好低頭去親近新貴。
文定侯夫人兀自驕矜,那邊鄭衍卻急起來,打馬上前,湊近了問道:“你可無事罷。”說著打量起了那個拉住馬頭的人,那人打了個呼哨,也不說認識明潼,把馬韁繩交到她手里:“你這么騎可不對路子?!闭f著拿目光在她腰上繞了一圈,嘴里嘖嘖兩聲:“想必沒什么力氣,還是不碰的好?!?
明潼不欲理他,沖他道一聲謝,扯了馬頭就要回去,鄭衍急急跟上:“可是驚著了,要緊么?若是傷著,我那兒有好藥?!?
這一句才說完,那人騎馬掠過去,甩手一拋,一個紫金瓶兒拋到了明潼懷里,兩只手連韁繩都不扯,懶洋洋撐在后腦勺上。
明潼猝不及防接在手中,等他走遠皺了眉頭,鄭衍看她不樂,還當是那人唐突,他下得馬來:“我來牽著,你坐穩(wěn)了就是?!?
一路生怕顛著了她,他身邊跟著的小廝幾回要接過馬繩,都叫他瞪走了:“你毛手毛腳,嚇著人怎辦?!庇H自把明潼送到帳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