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yī)匆匆拎了藥箱匆匆來了,梅氏自屋里瞧見,立起來就要過去,叫檀心攔住了:“太太坐下等著罷?!边M宮不過才一個多月,倒似變了一個人,立在梅氏跟前回話雖半低了頭,說出來的話卻不是這個意味。
梅氏也知道這時候裹不得亂,扶了明沅的手坐下了,等里頭太醫(yī)出來,她再進去,明蓁便安慰她道:“太醫(yī)瞧過了,我不過累了,正好也告幾天假。”她懷著身子也一樣要應(yīng)卯的,早晚兩回請安,宮里地方大,她倒是能用軟轎,可因著太子妃還不曾生養(yǎng),也沒坐過幾回,處處小心,就怕妨礙了他。
成王跟太醫(yī)到西邊書房詳談,梅氏覷了空兒要跟女兒說兩句私房話,她眼睛看一看明沅,問朱衣:“六姑娘都坐得一日了,可有什么玩的,拿了她解解悶兒?!?
拿出一個扎花球來,捧出去給她玩,明沅并不想玩,聽了這話卻不得不玩,拿走皮球,走到梨花樹下,一下一下連聲拍著,還有個小宮人調(diào)出來陪她,替她數(shù)數(shù)兒。
將將數(shù)到一百,小德子道:“太子來了。”
明沅手一松,手上的皮球骨碌碌滾到門邊去了,宮人跪了一地,她也趕緊跪下來,太子卻彎腰拾了那球,走到她跟前,問:“這是誰家的?!?
小德子還未答,成王已是從西書房里出來了,一迎行禮一面迎過來,明沅只瞧見袍角將她一擋,半個身子已是叫成王給掩了去,在她身前道:“怎么敢勞動太子過來?!?
太子的眼睛卻還粘在明沅身上,便是明沅也覺出不對來,她還不曾說話,成王似是恍然,側(cè)身讓出她來,見她規(guī)規(guī)矩矩跪在地下,只看得見頭頂心,心頭微微一松,笑道:“這是妻妹,她想念母親妹妹,這才請進來一敘。”
太子漫不經(jīng)心的“嗯”了一聲,手里捏著那個球,卻沒交給小太監(jiān),而是直直伸手遞到明沅跟前:“不必拘禮了,起來罷?!?
明沅叫小宮女扶著站起來,依舊不敢抬頭,只抬起手來接過去,她穿得窄袖,把身子裹得緊緊的,圓潤潤的肩頭,又直又細的鎖骨,在白脖子下邊凹下去個勾人的窩,襦裙一直綁到胸口,闊面繡帶上繡得石榴,勒著金線。
雙手舉起來,露出一段纖細白膩的手腕,上邊戴了兩串金跳脫,松松挽著,她手一動,那跳脫就滑落下去,輕輕的把紅羅往后攏,露出臂上白膩的能瞧得見皮子底下細細青筋的手臂。
太子遲得一會才把球放到她手上,里頭人聽見動靜往外來行禮,明沅趕緊走到梅氏身邊,把自個兒密密實實的藏在梅氏身后。
太子是為著太子妃來的,檀心早早就派人去東宮說項,可太子妃卻不敢當(dāng)面觸怒蒹葭宮,遲遲未派人出去,這原也是尋常,她自嫁進門,吃了多少蒹葭宮的苦頭,好容易有個新來的引走了元貴妃,她高興且還不急,又怎么會把事兒攬到自個兒身上。
這些關(guān)竅成王知道,明蓁也知道,明蓁可憐她叫欺負的狠了,在元貴妃跟前大氣兒都不敢出一聲,一味的木訥,可成王卻在心頭冷笑,自來會咬人的狗不叫,這個太子妃卻不是面上那樣好相于的。
太子上前一步,攔了明蓁同他行禮,又看向成王:“弟妹身子不好,往后就免了請安,母后那兒我去說?!彼幻嬲f一面錯開一步去,立在成王身側(cè),這個位置正好能瞧見小姑娘的香腮粉面,裝作不經(jīng)意的打量著,目光從她的肩上刮到腰上,隔著輕羅卻也能瞧出些來。
這個年紀(jì)還太孩氣,若是長得兩歲,腰已經(jīng)細了,膀子卻還不曾粗起來,細伶伶的肩胛,還未拉長的帶著圓弧開關(guān)的臍窩,兩股未開,緊窄窄的甬道,哭起來嚶嚶出聲,貓兒似的撓人的心,眉目間還天真,可卻已經(jīng)是女人。
成王把他臉上些許顏色看得分明,雙目一瞇,笑了一聲:“叫她們婦人家說話,今兒無事,不如到外頭跑馬?!?
太子是很喜歡打獵的,他有些意動,再往梅氏身后瞧去,那道杏紅色的影子卻不見了,香羅輕紗罩著的圓潤肩膀,只這一處就動人心魂,立在門外那匆匆一瞥也見著是杏眼桃腮柳葉彎眉,只再大兩歲,便該出落的很好了。
顏家的女兒,成王妃的妻妹,太子勾唇一笑,點一點頭,總歸她還有得長:“我回去換一身騎裝?!比硕颊垩停麉s頓了一會,又把目光投到明沅身上。
不說明沅自個兒覺出來了,連著明蓁也瞧出來了,她疑惑的看看丈夫,六妹妹才這么點子,何至于就叫太子這么看著,成王沖她使個眼色,她心頭一驚,見明沅自頭到尾規(guī)矩著不敢抬頭,心里暗暗猶疑,等太子出去了,她便又叫人扶到床上,這回拉過明沅,細細看她,分明還是孩子,不說胸,連腰都掩著,能瞧得出什么來。
“大姐姐,這菩薩是咱們一道往福緣寺里求得的,住持師傅說了,心誠則靈,咱們心可誠,一定靈的。”明沅說得這一句,明蓁便對著她笑:“我出去不容易,等往后,求了恩典,讓娘一月進來瞧我一回,旁人可都沒這個福氣。”
只她的娘家是在金陵城的,余下的天南海北,又到哪兒去求恩典,明蓁說得這一句,遞了杯子叫明沅給倒茶,伸手拉住梅氏:“往后母親一個人來,再別帶著妹妹們了。”
只這短短一瞬,她忽的明白過來,東宮里頭不缺女人,可太子那兒卻時常進新人,太子妃還半真半假的報怨過東宮不夠住了,這么細細想一回,那些個得寵的,看著是圖個新鮮,實則是真?zhèn)€“鮮艷”,便沒有一個是過了十四歲的。
她心頭一陣陣的發(fā)虛,覺得給妹妹招了禍患,明沅遞了水來,又撫了她的手笑,明沅心跳也才剛平穩(wěn),兩個人都想明白了同一件事,這個太子,只怕是有些不同常人的。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