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的容易,真要不嫁,卻是為難,好在紀(jì)氏還沒叫了采薇去問,便是去問,依著她的行事,也得先問了明沅的。
明沅沉吟一回,心里立時有了主意,她扶了采薇坐到榻上,把話跟她攤開了說:“這事只在太太一念間,我只問你,你等不等得?”
采薇一怔,立時抬起袖子抹了淚:“我這輩子不嫁陪著姑娘也好?!彼緛砭筒幌爰薜?,便沒這樁事兒,心里也沒存著要嫁的意思,在院子里多干凈,出去了,哪里似這里頭好。
明沅緩緩出了一口氣:“我們有兩個法子,頭一個先央著喜姑姑給你擇個牢靠的人,先一步去回了太太,有了前頭這樁事,太太定然點頭?!币呀?jīng)死了一個瓊玉了,喜姑姑去說這家子相中了采薇,事情也不會不成。
采薇心里實不想嫁,她張著口,知道為難還是喃喃道:“若我不想嫁呢?!?
“那就是第二個法子了,本來頭一個就有風(fēng)險,也沒那容易就有相襯的,匆忙忙的看定了人,若是不好,可不是躲了虎口又進(jìn)狼窩,咱們不能干這樣的蠢事兒。”明沅伸了手指頭:“第二個法子嘛,就是說我如今還離不得你,平姑姑這事兒想著是快,咱們一竿子支到明歲,她等不得,也就另擇了人了?!?
這不是撕破臉的辦法,若要是想撕破臉也不是不行,紀(jì)氏心里正惱了平姑姑,一下子折了她的左膀右臂,心里不定怎么惱她,只如今還用得著她,這才捧著她,總有秋后算總帳的一天。
平姑姑這會兒了還來求,要的還是大丫頭,只把軟話一說,采薇又確是賀過瓊珠的,跟瓊玉兩個也比跟瓊珠要好些,只說她心里這坎邁不過去,紀(jì)氏也不會強逼她,可拂了紀(jì)氏的意,到底不美。
采薇漸漸收了聲,眼眶通紅,面上還帶著淚痕,她哽著喉嚨握了明沅的手:“姑娘這點恩德,我記一輩子?!?
九紅打了水進(jìn)來,給她絞了巾子擦臉,見她臉色稍霽,心里也跟著松一口氣兒,采菽幫著開粉盒兒給她撲粉:“事兒還沒定呢,也不過有些風(fēng)聲,若是三姑娘那兒的大篆肯了,也沒咱們什么事了?!?
不獨明沅院子里打官司,明潼那兒更了不得,紀(jì)氏這些日子為著這樁事心煩,明潼便恨不得立時發(fā)落了平姑姑,心里知道一時動不得她,越是此時要忍,越是心里不痛快,看著紀(jì)氏勞神,一面給她揉額角一面忍了氣:“娘再不必把這些事放在心上的,為著這個氣壞了身子,不值當(dāng)?!?
紀(jì)氏長出一口氣:“倒真是燈下黑了,好好一樁喜事,鬧成這個樣子,都是我身邊的人,十來年竟變得認(rèn)不出來了?!?
明潼松開手去,接過卷碧手里的小茶盤,端了蓋盅來:“娘這幾日進(jìn)的都少了,吃這個養(yǎng)一
養(yǎng)。”為著紀(jì)氏這兩日吃的少了,明潼特意問了廚房的菜單,平姑姑大氣兒都不敢喘的,這會兒便是龍肝鳳膽也得想法子做出來,明潼卻偏偏要了些通心蓮,就在她院里的小廚房里燉了。
里頭是通心蓮燉的紅棗湯,蓮實去皮去心,是舊年曬的干貨,跟紅棗一處燉的粉糯,既是女兒親手燉的,便吃不下也要吃,紀(jì)氏一整碗全喝了,按了嘴角揮退了卷碧:“我原是想,嫁過去往后好給你當(dāng)陪房的,哪里知道出這樣的事兒?!?
到得此時紀(jì)氏想著的也還是給女兒當(dāng)陪房,瓊珠人機靈,又是一心向著她的,往后跟了明潼去婆家她也安心些,哪里知道平姑姑把這事兒辦茬了。
“她是成心的,娘身邊的丫頭也輪得著她來挑撿了?!泵麂恿送霐R在案邊:“娘給了她這個臉,她才更要翻天呢?!?
竟還有臉來求大篆,明潼心頭冷笑:“娘也不必再問大篆了,我替她回了,這樣的腌臟人,我的丫頭再不能嫁進(jìn)去。”
紀(jì)氏摸了她的頭:“你呀,太直了,你沒問過,怎知她心里不樂意?大篆雖不似瓊珠,到底是跟著你的,當(dāng)陪房最要緊只一個“忠”字,可人心有幾竅哪能都捏住了,縱有小錯,只忠心還在,便且恕她一恕,到真起了旁的心思,才不能用。”
明潼這話聽是聽了,意思也明白,大篆嫁過去,于她只有得利的,可她咬了唇兒:“我知道娘是為著我,可我實不能把身邊人嫁給這么一個混帳,若是她自家允了,我也不要她當(dāng)陪房,能被眼前這點小利瞇住了眼,我又怎么安心用她?!?
明潼只知道顏連章在外頭有些艷事,還不知道太子飲宴上提了一句,紀(jì)氏倒不怵外頭那一個,不抬進(jìn)門只當(dāng)沒有這人,要抬進(jìn)門,還有大伯在呢,顏家大伯最是方正古板,他是長輩,為著家里出一個王妃,更加覺得是皇家看中了他們家里的教養(yǎng)。
古板的人有古板的好處,更不論還有一個顏順章,他也是最看不得這些的,真?zhèn)€敢懷上孩子,也就用不著她出手了。
紀(jì)氏心里頭惦記的也還是女兒,此時捏著平姑姑的錯處,她便十二分的殷切,高平又跟著老爺去了何處見了何人,問實了一句句的報上來,丈夫確是跟東宮走的太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