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沅睡得足了,一睜開眼兒看明潼坐在繡墩上,手里拿著那對絳環(huán),人還暈著先開了口:“三姐姐?!?
明潼皺了眉頭,見她還是臉色煞白,上去扶了一把,采茵喂過水,明潼便道:“叫廚房上碗粥來,把醬菜筍尖切成碎沫給她拌粥,不要雞湯,燉一盅魚湯來?!?
把丫頭調(diào)開去,她伸手給明沅扶住枕頭:“你可是見著了圣人?”
明沅一怔,索性點頭,明潼提點她貴妃的喜好便沒刻意想著瞞她什么了,她也不問明潼是怎么瞧出來的,干脆答道:“出了蒹葭宮,在大道上遇見了。”
她在摘星樓里出得一層汗,迎面撞上了貴人,跪在地上等人過去又出了一層,誰知道圣人竟踱過來,還問了一聲這是誰。
牙齒咬了舌尖,指甲緊緊掐進肉里,越是疼,人越是警醒。她到了這兒一直說不上順風順水,可靠著小心謹慎也在顏家占得一方天地,能照看灃哥兒補貼蘇姨娘蘇婆子,在紀氏跟前凡事盡心,這些在她的小圈子里頭已經(jīng)做到了最好,可她進了宮,便知道在她看來一步一步艱難得到的,在這里卻能輕易就被人奪了去。
見著這片袍角明沅又想起太子來,將近正午,磚地上有些燙人,明沅卻一點也覺不出來,只死死咬住了牙不讓自己發(fā)抖。
太子的眼神讓她發(fā)冷,她本能的想要躲避這個人,不成想竟然又在這里撞見,明沅以為站在跟前的是太子,唐公公卻已經(jīng)尖著嗓子行禮:“請圣人安。”
“這是誰?怎么自蒹葭宮出來?”聲音的主人并不年輕了,明沅聽見他開口,莫名松一口氣,唐公公一一報上,說是看見她針線好,便把人叫進來見一見。
圣人便笑:“她呀,這小姑娘的性子。”看看地上跪著的明沅,見她腰彎著,背卻繃得緊緊的,笑了一聲:“把別人家的閨女嚇壞了,還叫人空手回去,拿對玉環(huán)來賞了她?!痹捓锫裨?,聲音卻帶著笑,明沅從頭至尾不曾見到這圣人生的什么模樣,說得這兩句,他就又抬步往蒹葭宮去了,一路走一路還問:“可是在摘星樓?”
明沅這才剛抬頭,看到的也不過是明黃身影,再抬頭,看見摘星樓上那一抹奪目的紅,圣人下了令,還沒走到東五所東西就送了來,明沅不及跟明蓁說,上了車就暈了過去,回來了便無人知道這是圣人賜的。
明潼聽見她這么說,把那對宮絳拿出來給她看,一對羊脂白玉的玉環(huán)兒,飾成絞紋,系著碧色結(jié)子,玉質(zhì)上佳也算難得,明沅拿在手里看了,知道她還有話要問,索性拉了明潼:“貴妃娘娘好嚇人?!?
明潼不動聲色:“怎么個嚇人法?”
明沅東拉西扯,說些宮室毛毯跟那些飄蕩蕩的素紗簾,明潼聽她說了好一會兒,眼睛掃過她:“只這些?”
“只問了針線,就又放了我出來。”要說折騰,這真不能算是折騰的,明潼意有所指:“倒不知道你是個膽小的?!?
明沅往枕頭上一歪:“我也不知怎么著,只覺得貴妃嚇人的很?!彼f得這一句,明潼也不再說了,可不是嚇人的很,到她死了兒子發(fā)瘋的時候,什么糊話都說出來了,圣人都拿她無法,說的那些忌諱的話,換別個早就死了千百次,偏圣人只將她關(guān)在蒹葭宮里,還時常去看她。
兩人只說得這些,膳桌就叫抬了進來,明潼卻手鐲給明沅舀了一碗粥,見是茯苓紅棗山藥的,燉的起了起了米花,把上頭那層油衣全刮下來給了明沅,明沅接過去一口口吃起來,明潼的目光卻還沒離開她,元貴妃作事自來沒有因由只憑好惡,喜歡的時候什么都肯賞送給你,不喜歡了立時翻臉,再不留余地,她大張旗鼓把人叫進去,又能平平常常放了人出來。
難道,她知道不該有這么個人?
明潼所慮的正是成王所慮的,明蓁勾了他的脖子,心頭還有余悸:“我都不知如何是好,若是六妹妹因我之過受了什么罪,我心里怎么過意得去?!?
成王撫了她的背:“我已經(jīng)請旨開府了,既不肯放咱們?nèi)シ獾?,便先在京中開府,你便不用再擔驚受怕了?!?
明蓁仰臉看他,聽見這一句,直起身子來,一口就回絕了:“不成,若開了府,去封地就更艱難,我有什么忍不得的,再不能因為這些就拖住了你?!?
成王摟了她磨搓她的胳膊,抱著她親上一口:“你放心,拖不住我的?!边@輩子再不能叫她受這些個閑氣,伸手進衣裳去揉她的腰窩,安撫得她有了睡意,側(cè)躺到她身邊,看著明蓁闔了眼簾
于氏究竟知不知道,這個顏家六姑娘是多出來的,不該存在的。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