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舜英自此正經(jīng)有了出身不說,還領(lǐng)得銀米得了稟保,消息傳到顏家,紀氏自然高興,連著顏連章都欣喜一回,慶幸自家手快,外頭果然開始尋著紀家,為紀舜英說親了。
為著女婿中了秀才,顏連章封得一百兩銀子當賀儀送了過去,再添些筆墨紙硯,還有一套四書五經(jīng),放在紅漆盒中著兩人抬著去。
黃氏是當家太太,原推說病了不見人,聽見抬了賀禮來,撐著起來見一回,接了銀子倒不病了,父母在無私產(chǎn),這些是賀禮不錯,卻一個子兒都不曾落到紀舜英的口袋里去,只把筆墨等物送到紀舜英房中,他也并不計較,如今便是離開家中供養(yǎng),他也不是活不下去了。
這門親事黃氏結(jié)得不如意,卻知道不能明著說什么喪興的話,只在紀懷信跟前說學政夫人很是看重紀舜英的,那學政家里也得幾個女兒,若不是訂得早了,這會兒說不得還有更好的親家。
紀懷信只當她耳旁風過,干脆把那一百兩銀子拿出來,又添進二百去,作了本錢跟著顏連章跑船,他眼見得船只一艘艘的出得港口,那上邊可不就是白花花的銀子,黃氏的話再動不得他的心。
黃氏也曉得連婚書都換過了,再想反口絕計不能,也不過是自家心里堵著難受,給別個也添點兒堵,便這些話有些還是小胡氏同她說的。
一樣竹籃打水的還有小胡氏,她滿心屬意胡家女兒,往黃氏跟前說得多少好話,送了多少東西,全打了水漂,半點兒響動都不曾聽見,又怎么不酸紀氏出手快狠,酸話沒少往外倒,一見眉眼高低就曉得黃氏也不滿意這樁親事,想著原來兩人怎么聯(lián)起來擠兌自家的,背地里好一場樂。
紀舜英還只住在外書房里頭,后院除了請安再不踏足一步,他原還擔心黃氏給他訂的親事面上看著花團錦簇,里頭不堪,既定下了明沅,便再沒什么好憂心的,倒能一意科舉了,家里才賀過一回,他便想著打點行裝,再往東林書院去。
紀老太太十分舍不得,想多留他一留,想著紀氏說過成王要開府,一家子都要去暖房,便留了他:“外人雖不知道你訂下了顏家,可往后總是姻親,且多留幾日,跟著你姑母家一道去王府見見世面?!?
紀舜英中了秀才的另一個好處,就是能到外頭去結(jié)親了,若還是白身,哪個還能多看你一眼,紀舜英并不是迂腐的,想一想確是這個道理,便此時不見,往后也總是要見的。
這事兒叫黃氏知道了,又打起另一番主意來,想讓紀舜英把紀舜華也帶了去:“帶著一并見見世面,你是兄長也得提攜弟弟才成?!?
還是紀老太太發(fā)了話:“舜英既是連襟又是秀才了,自然好一處交際,原來就是沾親帶故的,什么時候不好親近,舜華身上還帶著傷,走出去總不雅相?!?
黃氏氣的打抖,小婦養(yǎng)的,倒尊貴起來了,把她的親生子踩到泥里,紀舜華為甚帶了傷,還不是因著顏家那個活土匪!
她越是想越是氣,這時候倒想起要叫兒子上進了,她一向盯得嚴,師傅又是一味的夸獎,紀舜華書讀的很有勁頭,可等紀舜英中得縣試報回來,他便有些不服氣了,等紀舜英成了一等稟生,知道自家是再不能跟紀舜英相比,原來那些,不過是師傅哄著他而已,自家把心淡了,趁著傷病,躲了不去書院。
黃氏坐在兒子床邊,撫了他的胳膊:“你可長進些吧,往后也給娘掙一個誥命當當,等你出息了,也沒人再看不起咱們了,這回你可得去,我便不信老太太能偏心成這樣?!彼虻闹饕馐墙屑o舜華自個兒去說,那一個是曾孫,這一個便不是了?又沒傷到臉上,怎么就見人不雅相了。
紀舜華這話聽得多了,很不耐煩再聽,他把頭一蒙轉(zhuǎn)到床里去:“誰愛去誰去,我再不去?!钡拱l(fā)起牛脾氣起來了,不論黃氏怎么說,就是不肯去老太太那兒,到了兒子跟她鬧別扭,她又半點兒法子沒有了。
黃氏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這門親定的不好,腸子都叫悔青了,嘴里念個十聲八聲的活土匪,紀舜英眼看埋怨不得了,便把一腔怨氣都發(fā)作在了明沅身上。
雖兩家互通過消息,商量定了不要這樣早就透出消息來,可既是定下的媳婦,四時年節(jié)雙方都得互送節(jié)禮,也不過是吃食一類,重陽節(jié)的鮮菊花重陽糕,很該按了禮數(shù)送來的,黃氏卻只裝著不知,把這事兒含混了過去。
顏家那頭卻著緊著送了來,兩盒兒九層的重陽糕,咸的拿牛羊肉簇絲兒,甜的拿紅綠蜜絲妝點,插得一圈兒彩綢小旗子,頂上還拿彩紙剪了一只羊出來,取個重陽的意頭。
今歲的節(jié)禮比之往年還要更厚幾分,這兩盒兒重陽糕就是明沅親手妝點的,這個年紀的姑娘也得開始學這些個,將來出門也拿出手,紀氏把這事兒交給了她,別個不明白,明沅卻曉得因由,做得很是用心,親自盯著廚房蒸得糖面糕兒,撒上芝麻核桃碎兒,一層層插上旗子,給紀氏過目了,她也點頭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