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芽兒一面做針線一面道:“要么拿小湯婆子給姑娘用,拿大毛巾包了,倒好擱在身上的?!辈绍哂秩ス酂崴?,里里外外這一通忙,七蕊進來時,明沅已經(jīng)抱湯婆子歪著了。
“這是表少爺給六姑娘的?!彼膊恢肋@話要怎么說,過了明路的東西,可確又是單獨送給明沅的。
明沅倒不在意,接過來打開看了,一對白玉的耳墜,一邊一朵含苞的茉莉花,里頭的花蕊還帶著黃,東西雖小,卻著實精致,捏在手里看得一回,倒真似夏日里初開的兩朵茉莉花。
九紅便笑:“倒真是姑娘喜歡的花兒,表少爺真有心?!?
七蕊心頭一哂,可不有心,把太太都堵的沒話說了,也陪著笑一回,等她想要告辭了,明沅這邊又有回禮了,是給紀舜英做的鞋襪,她閑下來就做,他穿衣穿鞋都不費,原也想著可有旁的能做,可她看著明芃給梅季明做的些個貼畫兒,繡荷包,或是風箏或是箭袋,便一意做起鞋襪來,這些個隨時都能用的上。
這付茉莉花的耳環(huán),倒成明沅從紀舜英這里收到的頭一份首飾,比那些個阿福娃娃紫砂茶壺紅豆杏仁要可意的多。
九紅覷著她的臉色也知道她是喜歡的,拿靶鏡過來,催她戴著試試,明洛明湘兩個進房來看她時,就見她散了頭發(fā)靠在大引枕上,黑漆漆滿把的頭發(fā)擱在襟前,露出耳朵上扎著的兩朵白玉茉莉。
明洛一偏頭:“這是甚時候添的,我怎么沒瞧見?”她們倆個俱都知道紀舜英來了,掩得袖子笑一回,又坐著陪明沅:“頭一回總有些肚疼的,這個天兒你想吃涼的也不成,比我好得多啦,我那時候是大暑天,熱的恨不得能脫了皮兒,我姨娘死活不叫我沾一點涼的,非得喝暖的,可折騰死我了?!?
明湘也帶了個軟枕來:“把這個墊在腰上,倒能舒服些的?!泵縻湟灰恢x過,接了小方枕墊在腰間,神色還是懨懨,只提不起精神來。
明洛坐著同她說笑,一時說袁氏跟袁家鬧翻了,年節(jié)禮盒子都不曾送來,一時又說明芃裁了一付九尺長的玻璃紗:“二姐姐說了,要把那些個山山水水的俱都繡出來,起個渾名兒叫作梅氏仙域志?!?
明湘早就想跟明芃學畫,九尺長三尺寬,可不是尋常繡件兒,又要拓下畫來,再配線配針,可不是個學藝的好時機,她便給明芃打下手,開年頭一天就動了筆,到得這會兒,才把頭一幅畫勾出個大概來。
“我看二姐姐也實是無事可作了,這么老長老長的一卷玻璃紗,甚個時候才能繡完,二姐姐真是好耐心,換作是我,我再不行的?!泵髀逡材蟮靡黄⒛z糕,咬得一口嚼里頭的核桃仁兒。
明湘卻嘆:“二姐姐才貌雙全,梅表哥但凡是個有良心的,也該早些把她娶過門去。”她嘴里說著梅季明,自來是沒有好話的,可原來卻再不似這樣直白。
明洛撲哧笑得一聲兒:“得啦,知道你如今跟二姐姐拜了師的,倒沒學得一技呢,就替師傅打起報不平來了?!?
明湘正色道:“若是擔當?shù)暮媚袃?,既許下諾就該踐諾,白叫二姐姐等著兩年,真是可恨可惡之極!”她跟明芃兩個是因畫結(jié)義,原來鬧過一出,雖明芃無心,到底是讓她受了委屈,可自學起畫來,倒為著明芃一片赤誠所動,一面是拜服她的畫技,一面又是感慨她的情深,對梅季明比原來更嚴苛了。
明洛沖著明沅瞬瞬眼睛,清清咳嗽一聲:“我可還有新鮮事兒不曾告訴你們呢。”說眼睛溜溜的轉(zhuǎn)起來,作足了樣子,壓低了聲兒道:“你有沒有瞧見過梅表哥寫的詞?”
明沅搖一搖頭,明湘皺得眉頭,明洛便道:“四姐姐跟二姐姐兩個畫畫,我坐在里間兒翻話本子,在羅漢榻擱的軟枕下邊摸出一本來,書扉上刻著梅花,里頭是梅表哥的詩詞,還有二姐姐的朱批呢?!?
明沅奇道:“梅表哥寫了甚?”
明洛耳廊兒紅了一圈,吱吱唔唔說不出話來了,明沅伸手推一推她,她這才咳嗽一聲,把聲兒壓得更低,防著外頭丫頭聽見,兩只手攏住嘴兒道:“懶系香羅帶,羞見雙鴛鴦?!?
只這一句便也夠了,明湘倒抽一口冷氣,明沅也怔著一張臉,偏明洛脆笑一聲:“你們且不知道二姐姐寫得甚,她就寫了兩個字兒,文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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