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才報上來的，那些個嘗著甜頭的，這回把邊陲一個鎮(zhèn)子搶光燒光了，連著鎮(zhèn)長縣官都叫吊起來掛在大旗桿上，平素不過調(diào)得邊防官兵巡視一回，既死得這許多人，又殺了個官員，那便是打了朝廷的臉。

開春就已經(jīng)先打了一仗，本朝是以武立國不錯，原來也很是出過幾個驍勇善戰(zhàn)的武將，在功臣錄里，這些個武將的畫像可比謀士文臣要排得前。

那一回把周邊小國外族部落全都打怕了，差點兒把人從草原上趕出去，若不是國家剛立要休養(yǎng)生息，文定侯可是主張一直打到高麗琉球的，還要造軍船制火炮。

太太平平過得幾朝，若說還有善戰(zhàn)的，那也得打了才知道，這時候成王請纓，圣人原還不肯的，倒是元貴妃把他磨得肯了。

那地方有于家人坐外鎮(zhèn)，偶有來犯都叫瞞了下去，只告訴圣人，于家人守國家邊疆就跟元貴妃守圣人的褲腰帶似的，鐵桶一般的江山，還有誰能撼動，此番鬧了這事兒，可不打臉。

元貴妃想的簡單，成王不過是個武夫，還是個沒打過仗的武夫，紙上談兵又有甚用，真?zhèn)€把他扔過去，圣人桌上彈劾于家的奏章也不會跟那冬日里的雪片一般了。

若是死在外頭，那就更好了，她心里這樣打算，便替著成王說了許多好話，圣人未必不知，卻覺得她小女人鬧得出什么事來，不過藏些小心思，對著他撒嬌作癡罷了。

圣人近年來越發(fā)精神不濟，吃得丹藥便覺得通身舒泰，一日只有半日的精神，等停了不吃，便覺得眼皮叫粘著掀不開來，他還當(dāng)是春困的緣故。

便是在早朝中也依舊打著哈欠，文武大臣面面相覷，里頭有個妖精似的元貴妃，倒無人往那上頭去想，只當(dāng)是圣人有了年紀(jì)，房事上再無度些，可不就精神不濟。

聽大臣們爭論起來只覺得耳朵里鉆了小飛蟲，嗡嗡直響，再費勁去聽，連著頭也跟著疼起來，草草散了朝，請了太醫(yī)來看。

原來就是一天一回平安脈的，也依舊摸不出個所以然來，只當(dāng)他的身子是日漸掏空的，倒是勸他先停藥，吃一陣溫補的藥物，等身子好些了，再吃那丹藥。

圣人是極信張仙人的，眼見得他一百多歲還身體康健，只當(dāng)是他住在山中的緣故，前邊還沒派人出去，他已經(jīng)下旨要跟元貴妃兩個往避暑山莊去了，那兒人少幽靜，去一去濁氣。

成王領(lǐng)了旨意就預(yù)備著出城，他把身邊的親兵留了一半兒下來給明蓁，明蓁自知道他要走，便著手預(yù)備起東西來，旁的尤可，最要緊張是藥物，怕裝在瓶子罐子里頭碰碎了，專到外頭制牛皮袋子。

把藥粉藥膏裝在這里頭，帶起來方便不說，也不容易碰落，干藥材更是一箱箱的預(yù)備下來，成王抱了女兒坐在腿上，拿胡子去扎阿霽，她笑咯咯的扭來扭去，可不管怎么扭，都有一只手托住她：“爹往邊關(guān)去，你在家里看著娘好不好？”

阿霽叫他養(yǎng)出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氣來，聽見他說，便點一點頭：“好，我看著娘?！闭f著還拍一拍小胸脯，見著明蓁還皺了眉頭，把嘴巴貼到成王耳邊：“爹，我還能看著小弟弟?！?

成王叫她這話說的一笑，成親這些年，府里再沒有第二個女人，阿霽自打會說話會走路，越長大越是覺得外頭跟家里不一樣，她跟著明蓁按著日子進(jìn)宮請安，小小的人兒，在家里無人逆著她，到了外頭卻曉得不一樣。

她這話還是打蒹葭宮里頭聽來的，元貴妃話里帶刺：“你是個好福氣的，恪兒跟你是夫妻情深，只你也得想著替他留點骨血，便是郡主也是要嫁出去的?！?

阿霽人小卻最會看眼色，知道這說的不是好話，回來就學(xué)給她爹聽，喪著一張小臉：“我為什么不是，我不是阿爹的骨血了？”

成王把她架在肩膀上：“怎么不是，你是爹的寶貝?！辈粌H是寶貝，往后天底下再比她更尊貴的女孩兒，她吃的用的穿的戴的，比宮里頭公主還更精心，只得這么一個女兒，還如珠似寶的捧在手心里，元貴妃怎么不惱。

明蓁是能少去就少去的，張皇后都避世而居了，她們這些個王妃更不必說，若不是丈夫要去邊關(guān)，也該就藩了，英王跟英王妃兩個可不就預(yù)備著遷居了。

她百般放心不下丈夫，夜里靠在他肩上輕輕嘆息，成王勾了她的肩膀抱了個滿懷，阿霽在腳跟頭翻個身，趴在大枕頭上叫了一聲娘，明蓁臉上燒紅，趴到他耳邊：“今兒，就在里頭罷?！?

成王摸著她的長發(fā)，抱了她親上一口：“我這一去，也不定什么時候回來，你若真有了，我怎么能放心你一個人生產(chǎn)？”阿霽就生的太急了，后頭這個兒子，可更不能來得這樣早了。

明蓁往他劍上綁了個平安結(jié)的劍穗兒，抱了阿霽一路送到門邊，阿霽揚著手沖他揮個不住，成王一躍上馬，扯著韁繩往后看，看了明蓁一眼，夾緊馬腹往前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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