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回也不是大錯,她跟顏連章定親之前,也由著紀(jì)老太太帶去燒香拜菩薩,在廟里頭見過一回,還聽他說過話,求過簽。
既是后頭在看,她便不住問些吃穿上頭的事,又說山長水遠(yuǎn),送節(jié)禮不便,這些個吃食就不曾送過去,等廚房里造得菜,按份兒給他送去。
又問他回來的倉促,家里可有預(yù)備下炭,這時節(jié)已是該燒炭了,這會兒再不采買,等一落了雪,炭價就貴了。
詹家的兒郎也不是蠢材,知道后頭必有人看著,一一謝過,面上神情越發(fā)肅穆,一個字兒也不肯多說。
明洛先還不敢看,推了明沅往前頭去,替她在那縫隙里頭窺探一回,見著模樣好壞再告訴她一聲,好叫她心里有底。
等看著明沅探頭看個不住,她心里急的似火煎一般,見她回眸一笑,雖不曾見著那人模樣,卻長出一口氣,再去看時,心頭大定,雖不及梅表哥三姐夫,卻跟紀(jì)舜英不相上下的,那張臉兒看著也老成,明洛歪頭看一回,又拿袖子掩了臉兒,扯住明沅的袖子,往外頭呶一呶嘴兒。
進(jìn)來的時候就沖丫頭們都擺了手不許她們出聲兒,走的時候捏著環(huán)佩,不一時人就往后院去了,等走遠(yuǎn)了,明沅才笑:“這下好了,可安心了罷?”
明洛只不說話,卻松得一口氣,也沒心思再逛院子了:“我回去了,你瞧見二姐姐四姐姐再不許混說!紀(jì)表哥要回來了,趕緊預(yù)備起來罷?!?
說著扭身就要走,明沅趕緊拉她一把:“顧頭不顧尾,才剛打好的幌子也不要了?”說著接過采菽手里一小花籃兒的拒霜花,往她手里一塞:“帶回去插個瓶兒,正配那芙蓉石的。”
明洛先還恍恍然,等走到花廊,忽的明快起來,這么個人看著不錯,一面想一面抿著嘴唇笑起來,木蘭就在她身后跟著,拎了籃子快步往前去:“姑娘等等?!?
明洛轉(zhuǎn)身等她,伸手抽出一枝拒霜花兒,往發(fā)間一簪,笑瞇瞇的轉(zhuǎn)回去,忍耐不住的要去告訴張姨娘去。
紀(jì)氏聽見后頭沒聲兒了,知道幾個丫頭怕是回去了,順勢端了茶,詹家少爺告辭出去,連個小娘子的人影兒都沒見著。
回去小香洲就看見主樓大開著,明芃明湘各自坐著,看著都在畫畫,拿筆卻不相同,明沅把拒霜花兒拿出來分送給她們,一人頭上簪得一朵,低頭看時“咦”了一聲。
明湘用的還是尋常毛筆,七八枝鋪開來畫著殘荷,明芃手里拿的卻是眉筆,正在厚紙上勾著線,明沅這一聲奇,叫她抬起頭來,沖著明沅就是一笑:“鄭筆還真是難學(xué),往外頭苦尋,也不曾見著教技法的書籍,這還是按著收羅來的畫作自家琢磨的。”
明沅對她刮目相看,一樁事有了起頭的師傅,憑著聰明靈巧總也能學(xué)得會,若再加上苦功,再怎么也不會差了,可她這個卻是從無到有,光是看著畫作,就能知道里頭的用筆了。
“壞了一幅畫兒,我拿銀刀把這上頭的東西一點點刮去了,若不刮一幅,且不知道里頭竟上了這許多層顏色,刮去厚厚一層,才見著里頭這般模樣,倒跟咱們描花樣子似的,只填進(jìn)去的色不一樣?!泵髌M擅畫,也不單單只是花卉,她的山水極好,可看著水墨的樓臺卻跟鄭筆里頭畫出來的屋室再不一樣。
“真是妙極,這樣小的一幅便似看見矮桌矮凳上頭坐著真人兒,若是畫的大了,可不身臨其境?”她一面嘆一面道:“還是打這些來,等我學(xué)好了,再去畫仙域志去?!?
明沅倒還真學(xué)過一陣畫畫,想起來恍如隔世,為著考試學(xué)的,這許多年不畫早就忘記了,她沒這個天分,畫不出佳作來,后來就沒再學(xué)了,眼看著明芃這樣上心便道:“穗州那兒倒有許多洋人畫師的,還時興叫人畫人像,跟真人似的,二姐姐不如往那頭淘換一回,看看可有教技法的書。”
明芃掩口而笑:“早就叫人尋摸去了,只這會兒還沒到?!闭f著又低頭下去,明沅又道:“這些個光影這樣好,若能繡到布上豈不更妙了?!边@卻是明芃不曾想到的,她咬得唇兒,發(fā)了宏愿,兩個都得作得一份兒。
明沅回去也找出花插來,那個白玉的花插還是老太太在時給她的生辰禮,這番老太太要作冥壽了,紀(jì)氏十二分的用心,顏家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全這個禮,她卻是盡心,若是時候趕的急,還得把紀(jì)舜英也請過來。
心里正念叨著,紀(jì)舜英便送了帖子來,說是人已經(jīng)回來了,想問紀(jì)氏可否借住在顏家,等到這回舉人考過,再搬回去。
紀(jì)氏捏著帖子雖皺了眉頭,卻還是吩咐廚房拿食盒裝兩個大菜送去給他,又怕叫黃氏說嘴,干脆尋了兩樣鮮貨,一個田雞腿兒一個竹筍雞脯,算是兩樣鮮貨往紀(jì)家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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