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已經(jīng)夠叫薛夫人趾高氣揚了,恭嬪生下的兒子,是太子的長子,皇后比圣人還少著幾歲,圣人也是有壽數(shù)的人了,等他一去,半個天下都是她孫子的,眼睛紅著在落淚,嘴巴卻翹個不住,顏連章就同薛平望共事,可薛夫人卻半句也不搭理她。
紀(jì)氏也只顧跪著聽令,那頭一喊哭,便齊聲悲鳴,一說收,便又萬籟俱寂,早上起來不曾下得雪,哭到一半兒卻下起雪來了,自細(xì)鹽下到鵝毛,禮官喊完了十五次,便能往小屋里頭喝口姜湯暖一暖身子。
明潼跟著鄭夫人跪哭,鄭夫人不起來,她也不好起來,身子漸漸支撐不住,小篆一扶住她,她便道:“娘,我肚子痛?!?
鄭夫人收了哭聲,原就是干哭,臉上沒淚,一聽她說這話,先還說她太嬌氣,見她面作難色,立時明白過來:“你這是……”
明潼略搖搖頭:“是晚了幾日,還作不得準(zhǔn)呢。”她這一句話,把鄭夫人要孫子的心又勾了起來,她看著明潼的模樣,知道是沒個定準(zhǔn)還不曾報給她知道,可自上回落得一胎,她早就盼著第二胎了,房里兩個通房一個懷上的也沒有,若不是逢著國孝,她正想趁新年給兒子那兒添兩個人呢。
趕緊扶了她起來,把她安置到屋子里,屋里都是有了年紀(jì)的老太太,見著這么個年輕的,知道是有了身子,倒都感嘆一句:“碰上這個也是無法,撐不住就進(jìn)來歇歇?!?
卷碧一說明潼往屋子里頭歇去了,紀(jì)氏趕緊立起來過去,卷碧扶了她的手,做個不支的模樣出來,到得屋里往明潼身邊去:“這是怎么了?!?
明潼的小日子一向很準(zhǔn),五月里落了胎,也是坐足了兩個月的小月子,鄭夫人幾回明里暗里的刺,她只允耳不聞,后頭又有鄭衍的事,鄭夫人便睜只眼兒閉只眼兒,她忍著暑天調(diào)理身子,補得圓潤了一圈兒,身上一干凈,就又按著日子來月信,往后推了半個月,算著日子確該是有了。
小篆端了姜湯來,明潼喝了半碗,她倒不覺得冷,素服里頭貼身穿了一件里面燒的毛背心,是想著明沅做的那一件,急趕著把大衣裳剪了的,既是剪了一件,余下的便叫小篆縫成了褲腿兒,一直包到膝蓋,這天里大家都穿得厚,只要外頭瞧不出來,再沒人挑剔這個。
小篆同卷碧耳語得幾句,紀(jì)氏出來再接著哭靈時,她便把這事兒說了:“三姑娘暖和著,太太不必憂心了。”
紀(jì)氏臉上這才顯出點兒笑影來:“這個倒好,回去緊著也裁一件出來?!碧焐絹碓疥帲斯蛟谄褕F(tuán)上凍得直抖,先還只下雪,后頭雪漸漸小了,開始落起了冰珠子來。
這下許多人受不住了,天才將午,陰風(fēng)一刮雪珠直打在人身上,蓋著麻哪里擋得住,暈過去好幾位老大人老夫人,便是看著年輕輕的,身子不好也一樣倒了過去。
原來跪得密麻麻一片,不一會兒就一個個空了,程夫人也受不住,同紀(jì)氏兩個攜手往屋子里頭去。兩邊的屋子都立滿了,連坐的地方也無,這些個夫人們只好站著。
宮人發(fā)得姜湯,一人也不過抿上兩口,唇上凍得發(fā)青,有相熟的看著明潼臉色倒好,便道:“是個帶著火性的,這會兒不覺得,暑天可得遭罪了?!?
幾家夫人們都老道,一看她坐著,俱都知道是懷了胎的,外頭的冰珠越落越大,先不過米粒大小,再往后黃豆大小,打得門窗噼啪作響,才剛沒進(jìn)來的,此時連躲都沒地兒躲了。
一位老夫人顫顫悠悠道:“變天啦?!彼@話一出口,屋里便是一靜,在座的也沒人敢搭腔,有相熟的彼此看看,余下都只端了杯子不說話。
明潼手扶在肚皮上,看得那位老夫人一眼,卻認(rèn)不出她是誰家的,說的倒是不錯,過了年,可不就該變天了。
哪知道事兒比想的來的更快,三日哭靈一畢,京里正是一片人仰馬翻,頭七還沒過,圣人便想立元貴妃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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