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沅“撲哧”一笑,伸手就拍他一下:“吃貨,給你預(yù)備著呢?!毕戎税驯蝗煜訋ぷ佣妓瓦^去,書僮把屋子掃了一回,雖小倒還干凈,只里頭支著一張床,一張桌子,再沒旁的落腳地兒了,便是打地鋪,也只能睡一個人。
明沅叫兩個書僮輪了班,叫他們有事自個兒交接了,不誤了灃哥兒讀書就成,各種事都料理好了,也到了七夕節(jié)前了。
往年城里要開乞巧市,今歲這許多事兒,外頭的街市還沒到宵禁就全關(guān)了鋪子,街上一隊隊的過錦衣衛(wèi),城里的胭脂戶都關(guān)了好幾家,連著妓子暗娼都有抓進去拷問的,何人宴上說了甚話,一句句都翻了出來。
乞巧市開是開的,只不如往年熱鬧,一條街市樓面的鋪位早早就該租出去的,如今饒了租子錢也放不出去。
紀(jì)舜英送了些七夕華勝過來,剪彩作的人形彩帛給明沅貼鬢,明沅也自做了乞巧果子跟七菜羹湯送回去,他還寫了張箋,問明沅想不想去乞巧市。
去是自然想去的,可這會兒京里不太平,紀(jì)氏便沒放人:“原帶著人走一回也不是不成,小娘子們中秋也有走月亮的,只這會子事多,能避些便避些,到中秋,叫他帶了你出去走月亮過三橋?!?
明沅難得有些可惜,卻規(guī)規(guī)矩矩回了信,又告訴紀(jì)舜英到中秋那天紀(jì)氏許了能叫她出去走三橋,這些日子來回的信件,比前頭三年的都要多,紀(jì)舜英看了就笑,把信收進信匣里。
既是七夕節(jié),女兒家都要供摩訶羅,彩泥捏的娃娃,描金飾玉的最佳,紀(jì)舜英買了兩個江州出的,一個給了明沅一個給了純馨,家里還設(shè)了乞巧樓,專供著這摩訶羅娃娃,還得設(shè)上果子香糖,乞美貌乞靈巧。
越是富貴的人家,摩訶羅就越是供的多,明沅姐妹還得著明蓁送來的,三層高的乞巧樓,里頭供著的娃娃從頭到腳穿的戴的都是真金打的,不必問也知道這必是成王給女兒做的。
幾個姑娘在院子里頭給這些摩訶羅供上香果,明芃還道:“你們可沒瞧見姐夫那樣兒,我再沒瞧見過拿象牙雕的,一層層穿著衣裳,金鐲金釵環(huán)佩都是真的,那個乞巧樓有七層這樣高,比宮里頭的怕也不差什么了。”
成王疼女兒,疼的人盡皆知,這么些年只這一個女兒,不是無人想著送女兒進去,若能生個兒子,可不就是世子了,這些年沒兒子,明蓁也不是沒擔(dān)過惡名,元貴妃便再無好話,一句句刺的明蓁垂了頭,聽著她的教訓(xùn),儼然已經(jīng)把自個兒當(dāng)作皇后了。
可成王就是一個也沒收,那些明里暗里提起來的,叫他拿眼兒一看,都收了聲,再看他寶貝女兒這模樣,心里頭也不是不嘀咕,一個女兒,再寶貝還能當(dāng)世子不成?
明芃也很為著姐姐憂心,明蓁卻只是笑,也不同妹妹分辨,一意把這惡名擔(dān)了下來,原來說成王妃如何如何溫柔賢惠,如今卻再沒人這么說了,提起來都說她是個妒婦。
宮里也不是沒賜下人來,這些個進了成王府的門,就再沒摸著過明蓁住的院子,有一回在阿霽跟前露了臉兒,阿霽既不曾見過,便問她是何人,那宮人竟嬌滴滴的道是來侍候王爺?shù)模邪㈧V一鞭子甩在臉上,擦出血珠子來破了相。
氣的不肯跟成王說話,沖他跺腳使性子,成王知道了,把女兒拎起來彈她的腦門:“這就值得生氣了?你不喜歡她打發(fā)了就是?!钡诙者@個宮人就不見了。
明蓁也不沖女兒發(fā)脾氣,只晾著她不跟她說話,連著丈夫她也沒個好臉色:“王爺寵愛她,才該為她計長遠,這么個寵法,往后可怎么辦?生氣就使鞭子,便是公主也沒這樣的性子?!?
成王懶洋洋的在后頭摟了她,看著女兒小鵪鶉似的縮了脖子,大眼睛里含著淚,要哭不敢哭的樣子,沖她眨眨眼兒,伸手去撫明蓁的背:“我的女兒就這個性子,我慣得起她?!边@輩子必要活的長長久久,看哪一個敢嫌棄他女兒性子不好。
明蓁止不住的頭疼,好容易走了這一年半,把女兒教的有些淑女相了,偏他一回來,把這一年多的功夫全抹了,又變成個小霸王,阿霽還湊過來,把臉埋在明蓁的裙子里頭:“娘,我錯了。”
明蓁看看她這付可憐相又心軟:“你怎么錯了?”
阿霽瞇了眼兒一笑:“不該叫別人知道。”明蓁氣的要拍她,叫成王抓了手:“她是大姐姐,往后一串弟妹,她護得住?!?
造反那事兒,圣人不急著派他出去,他就不急著出去,前頭那場仗有的好打,這時候玩心眼,后頭有的好后悔,他閑了,明蓁卻替他憂心起來,成王摟了她的肩:“不怕,沒事兒?!泵鬏杩吭谒砩?,手摸著他的腰,眼睛往一掃床屜,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七夕這天,明蓁還把幾個姐妹跟紀(jì)舜英灃哥兒官哥兒都請到府里來,連明琇都沒漏,一處玩樂乞巧,做巧酥染指甲還問明沅要不要拜一拜魁星,七月七是魁星生日,別個不拜,到她卻是免不了的,明沅紅了臉謝過大姐姐,聲兒細細的:“在家,已經(jīng)拜過了。”惹得明湘笑起來,兩人住一個院子,有點動靜都瞞不過,可不是一大早就起來拜了。
明芃脆聲一笑:“他們讀書人該拜的,怎么叫你操心?”說著拿面往明沅鼻尖上一沾:“你就管著拜織女罷?!?
她打趣的明沅,明沅也打趣她:“我可不是織女,哪個該拜哪個知道?!闭f著沖著明芃比了二,兩年之期,可不就快到了。這下把明芃堵著沒話說,跺了腳不饒她,兩只沾了白面的手,捏上明沅的臉。
紀(jì)舜英遙遙聽見,笑彎了嘴角,見她巴掌大的臉盤全沾著面粉,看一眼就是一眼的笑,灃哥兒唉唉兩聲:“完了,那巧酥也不能吃了?!?
夜里把紀(jì)家姐妹兄弟送到家門口,這才告辭回去,手里拎著明沅做的巧酥,有捺香的有方勝的,撒得滿滿的芝麻,拎在手上都能聞到那熱烘烘的香,明兒紀(jì)家也要吃宴,早就來請他,叫他今兒務(wù)必回去了,青松綠竹兩個才一點燈,就見床上坐著個姑娘,穿是窄袖衣裳,白綾裙兒,乍看之下活脫就是個明沅。
紀(jì)舜英先是一驚,接著眉頭一皺,嘴角緊緊抿起來:“誰叫你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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