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正忙著給四姐姐做衣裳縫帳幔,我這個送過去,不是耽誤了事兒,就自家裁了罷,看看可有繡片,能不能裁了貼上去?!泵縻湔f得這話,采菽便把花片拿出來挑選。
九紅口快:“好些時候不送了節(jié)禮來了,怎么這會兒給姑娘補上了?”說是好長時候,就是老太太走之后,給顏家送的禮自然不會短少,紀(jì)懷信可還跟顏連章做著生意,可到明沅身上,卻是半根草也再給過,這會兒忽的又送起禮來,幾個丫頭可不奇怪。
明沅只擺了手:“她既給了,咱們便裁起來?!彼膊恢傈S氏怎么改性子,一看見這些緞子紗羅就先想到無事獻殷勤,不定有什么壞水要倒,等廚房里炸得巧果,便差了人給紀(jì)舜英送去,又寫得小箋,告訴他收著了黃氏的節(jié)禮。
紀(jì)舜英收著巧果還是熱的,灑上厚厚一層雪花糖,捏吃了一顆,又甜又脆,展開信一看就笑了,黃氏哪里會白送這些東西,她是怕事兒被紀(jì)舜英捅出去。
紀(jì)舜英放了紀(jì)長福跟長福嬸的假,他們也是有兒子孫子的,老太太留下的舊仆分給了三房人家,看著散了,可因著不得志,倒比原來走動的還更多些,有些甚個風(fēng)吹草動,主家給瞞著,這些下人卻再瞞不得。
長福嬸帶著點心吃食回去看兒子,跟老鄰居走動一回,便把黃氏買來的丫頭探聽了個七七八八,若說身世也確是可憐的,父兄一死,她便似飄萍,好好的閨秀做不成,倒叫賣出來作丫頭作妾。
這番來歷自然作不得假,這個丫頭一看就不是做過活的,手指纖細又識字會畫,畫出來的花樣子,小丫頭們爭著想要,吃飯說話都是斯斯文文,旁個卻因著她這付長相,拿她當(dāng)個稀奇貨看。
生的像誰不好,竟像姑太太家的六姑娘,這六姑娘還是定給大少爺?shù)模S氏買了這么個姑娘來,知道的哪一個不曉得她的心思。
長福嬸知道了來歷,便報給紀(jì)舜英,紀(jì)舜英聽見說是犯官的女兒,立時笑起來,原還沒個地方發(fā)落,竟撞個正著,謀反入官的,可不是等閑人家能夠買了使喚的。
私下里買賣也是有的,這些犯官女眷,少有娘家來贖的,正室夫人還有娘家可靠,哪怕為著臉面好看,不叫自家女兒淪落了,也得使銀子把人撈出來,撈出來之后是出家還是旁的,那是后話。
這些事自來是不查到頭上就作無事,可真要發(fā)落起來,也是一條罪則,若不是侯爵人家怎么好用官奴?紀(jì)懷信撐死是個六品,擺在金陵城里,一條街上走了能撞上七八十來個六品,能算是什么大官兒?
若是平日里,倒也不算大事,可這時節(jié)正是人人自危,傅家曹家全死了還不算完,圣人不過開了個頭,韓家鄧家也接連叫抓了進去,韓家還是尚書,細數(shù)罪狀,可不就有一條,他的門人娶了個犯官的女兒作妾。
盛時就是十個百個又有何人說嘴,衰時連門人犯案也都算作治下不嚴(yán),紀(jì)舜英本就等不得,直往紀(jì)懷信跟前去。
紀(jì)懷信氣的發(fā)抖,立時要黃氏把人退回去,黃氏花了五十兩銀子買進來的人,一天活計沒做過,就這么退回去,她怎么甘心,跟紀(jì)懷信兩個吵了兩句,她說的確也有道理,哪個查到他們家來,紀(jì)懷信卻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是個不知甚時候會燒起來火星子,不如立時掐滅了安生。
曾氏蟄伏了這許多年,好容易紀(jì)老太太死了,輪著她最大了,偏偏兒媳婦把持中饋十多年,她正等著挑錯處,出得這么一樁事,她便笑盈盈的了來打圓場:“你媳婦病得這么些時候,偶有個顧不著也是有?!?
黃氏一看婆婆都來了,知道再無好事,可話卻不能接口,咬著牙不說一句辛苦,曾氏又道:“看看她這模樣,可得好好將養(yǎng),把身子養(yǎng)好了,再管家不遲,若惹了大禍?zhǔn)?,可沒老太太再保平安了?!?
紀(jì)懷信甩了袖子:“你若是身上不舒坦,也沒人逼著你定要管家理事,先偏勞了母親,等養(yǎng)好了,再接手不遲?!?
黃氏咬著牙差點昏過去,卻知道這個丫頭留不得了,差人去叫人牙子來,追回一半的銀子,叫人把那丫頭帶回去,哪知道她卻伏在地下哀哀哭泣:“夫人,我已經(jīng)是少爺?shù)娜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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