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豐南港十分安靜,琮親王府的三公子下榻在此,漁村周遭早已肅清,遠(yuǎn)遠(yuǎn)的海面上飄著零星幾點漁火,遙望去,像墜下來的星子。
張大虎剛把云浠送到四丫家門口,就見府尹帶著瑜姐兒迎上來,笑著道:“張賢弟,三公子可是已歇下了?”
他本是五品官,卻要稱張大虎這樣的廝役一聲“賢弟”,可見是做小伏低得很了。
張大虎愣了下,才意識到這聲“賢弟”喚的是自己,應(yīng)道:“不知道,應(yīng)該已歇下了。”
“哦?!备謫?“那依張賢弟看,三公子這一夜,可能歇得好了?”
張大虎道:“這我怎么知道?”
府尹遂自余光里瞥了瑜姐兒一眼,又重新看向張大虎,接著問:“依張賢弟看,三公子今晚會否有什么煩心事?”
張大虎莫名其妙,說:“你擔(dān)心小王爺睡不好?那你明早自己去問問小王爺不就成了?”
府尹一愣,見張大虎竟沒領(lǐng)會自己中深意,分外無奈,只好尷尬著笑著去看云浠。
這也不怪,實在是程昶挑人頗有眼光,他初來大綏那陣,因前沒因后沒果的,在一院兒小廝中揀選了好一陣,才擇了孫海平和張大虎常跟在身邊。這兩人,孫海平單有腦子,動起手來練只厲害點的野貓都降不?。粡埓蠡⒖沼幸簧碛参涔?,腦子就是塊榆木疙瘩。
偌大的王府,既有功夫又伶俐的下人不是沒有,但程昶不愿把這樣的人放在近前,本事大了怕拿捏不住還是其次,最怕露出端倪。
是以府尹這樣繞著彎地想從張大虎這里探三公子的口風(fēng),明擺著是問錯了人。
云浠自然明白府尹想打聽什么,她稍一回想,覺得瑜姐兒走后,程昶并無惱怒之色,想來是不多計較的意思,于是安慰道:“劉大人放心,三公子為人寬和,大人既然是因急著趕來拜見才沒安排好伺候的婢子,三公子想必不會在意。”
她這么一提點,張大虎才明白過來,點頭道:“對,咱們小王爺不近女色已很久了,你日后只要讓你家小女和丫鬟繞著他走,他不會和你計較今晚的事的。”
劉府尹耷拉著眉頭點頭,心中仍是愁得很。
云浠和張大虎嘴上是這么說,可誰能信呢?三公子從前流連畫舫是出了名的,這一年來雖收斂了些,可說他不近女色,那是萬萬不能當(dāng)真的。
劉府尹心想,八成是自己或者瑜姐兒哪里得罪了三公子,才被他請出去屋去的。
三公子失蹤已久,好不容易才被找著,這一程護送三公子回京,乃是天大的功勞一樁,若自己一個不小心,沒把差事辦好,開罪了三公子,叫好事變成壞事,那就當(dāng)真罪過了。
這么想著,劉府尹一咬牙,拱手向張大虎深深一揖,說道:“還請張賢弟指點小官一二?!?
張大虎嚇了一挑,他縱然有些跋扈,卻也明白尊卑有別,方才劉府尹稱自己“賢弟”他已覺得不妥,眼下這么個五品官竟對著自己一個仆從作起揖來,等閑是要折壽的。
張大虎于是急道:“是真的,我家小王爺已戒女色很久了。就前一陣兒,王妃殿下要往小王爺房里塞通房,選了好幾個水靈的丫頭來伺候,結(jié)果小王爺一瞧,全給打發(fā)到別院去了。”
劉府尹聽了這話,目露詫色。他琢磨一陣,將信將疑地問:“當(dāng)真?”
張大虎覺得這些事沒什么不能說的,就算日后傳出去,他家怎么著也落個改過自新,潔身自好的美名,于是道,“當(dāng)真。小王爺還說,那些丫鬟才剛及笄,年紀(jì)太小了,他都不怎么喜歡。且小王爺從前喜歡的也是姿態(tài)婀娜些的,樣貌動人些的,嬌花兒似的才好呢,太素凈的,不打扮的,像你家小女這樣的,通常入不了他的法眼?!?
大綏的女子通常及笄說親,等出嫁,大都十六七的年紀(jì)。
說及笄的姑娘年紀(jì)小,倒也勉強說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