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錦直接把小包子抱在懷里,穿過覆蓋著一層白雪的垂花門,去了書房。
雖然他在京城親友不多,但還有一戶人家他得親自寄拜帖過去。
小包子乖巧的窩在黎錦懷里,他剛睡醒,抱在懷里確實像個小火爐。
大年初五后,一般情況下,高門大戶走完關(guān)系親近一點的親戚,也開始接待門生或者下屬的拜年。
黎錦如今就要給將軍府寫拜帖,雖說他名義上是老將軍的師弟,可地位終究太過懸殊,之前黎錦也只是送了謝禮上門,并未久留。
故此,黎錦還不知道龐老甚至專門給將軍府寄了信,莫二爺也有見他一面的打算。
只是路途遙遠的關(guān)系,當時龐老來信已經(jīng)是黎錦抵達京城一個月后。過幾天就是年關(guān),將軍府需要來往的官員很多,莫二爺分身乏術(shù)。
那會兒黎錦也天天往工部船塢跑,整日見不到人影。
這件事就被蹉跎下來。
黎錦寫拜帖的時候,小包子坐在一旁看書,過了會兒小茶端來熱好的羊奶,他還用口型道謝,因為出聲會打擾爹爹。
黎錦寫完后,小包子就跳下椅子,把自己看不懂的地方問出來。
詩文中很多引經(jīng)據(jù)典、貶謫罷黜的情景,黎錦都一一用通俗的語給他解釋。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秦慕文正好準備叫父子倆吃飯,推開門便看著身姿筆挺的夫君抱著小包子往過走。
青瓦飛檐上的點點積雪仿佛也成了那人風(fēng)光霽月的點綴,讓人移不開眉眼。
黎錦如今依照禮節(jié)寄了拜帖,正好完美避過了將軍府最忙的時段。
莫二爺怎么說也得騰出時間,招待他爹和大哥的師弟。
原本在初五之后,門生和下屬都不必莫二爺親自接待,管家就能做好一切。
黎錦既不是門生也不是下屬,按理說,他作為老將軍的師弟,應(yīng)該是初五之前登門的那一批。
但他不喜歡嘩眾取寵,反而給將軍府行了晚輩禮,這讓老太君對他愈發(fā)欣賞。
他們將軍府從不缺想要攀附的人,黎錦的做法恰到好處,既能讓人感受到他的誠意,也不會讓將軍府難堪。
若是黎錦仗著自己是老將軍的師弟,直接開口要見人,那恐怕就是另一個結(jié)果了。
老太君看過黎錦的信后,直接讓人把這封信放到了老將軍桌上。
她老伴兒自小就喜歡書法、練字,若不是出身將門,肩膀上有必須扛起的責(zé)任,老將軍指不定也會成為龐老那樣的書法大家。
黎錦為人有才學(xué)有風(fēng)骨,書信內(nèi)容有誠意,更是寫了一手好字,老太君倒也樂意代表將軍府接納他。
莫二爺和莫子旋聽著老太君的吩咐,一個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大,另一個差點直接從凳子上蹦起來。
老太君沒看他倆,只說自己累了,讓丫鬟扶著去后面歇息。
莫子旋堪堪站穩(wěn)腳,就聽到他二叔說:“你這下盤功夫練得不錯?!?
莫子旋:“……?”
之后幾日,黎錦收到將軍府回信,約他初十在書肆見面。
黎錦提早了一個時辰出發(fā),一是雪天路滑他走得慢,二是他打算先去看看書肆的其他書。
好巧不巧,居然遇到一堆外省前來進京趕考的舉人們在書肆買書。
他們大都風(fēng)塵仆仆,身上的袍子看起來很久沒換,頭發(fā)也滿是油光。
黎錦原本對他們沒有過多關(guān)注,在旁邊找游記看。
他家小夫郎寫了半年多,那本充滿著想象和探索的游記第一冊正在收尾。黎錦便想自己提前了解一下京城出游記的冊數(shù)和每一冊的字數(shù),以后也好跟掌柜的商量出書的事情。
“那個黎錦不過是農(nóng)家子,就憑著兩本基礎(chǔ)算經(jīng),在京城名氣怎么就這么大?”
黎錦手里的書才翻到一半,突然聽到有人提起了自己的名字。
這樣的論他剛來京城那會兒也聽過不少,后來不過短短一旬時光,便銷聲匿跡。
但新來的舉人們不知道黎錦跟祝善的事情,只聽說黎錦編撰的書滿京城都能找到,一個個便十分不忿。
“基礎(chǔ)算經(jīng)啊,具體算起來,咱們朝還是莊家漢多,他出的書里恰好就有農(nóng)桑算經(jīng),這名氣能不大么?”
“真是個小人,投機取巧?!?
“可不是?”
“他這樣經(jīng)營名氣就很過分了,我們君卓才是真正的才子,琴棋詩畫無一不通,甚至還是一省解元,這黎錦能比么?”
那個被稱為君卓的人咳了一聲,算是默認了。
書肆的伙計不認識黎錦,但聽到這些外鄉(xiāng)人如此討論他,忍不住說道:“你們的消息真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聽來的,這都一個多月前的消息了,還能一直掛在嘴邊?!?
有人問:“怎么,難道那黎錦的假面孔被戳破了?這基礎(chǔ)算經(jīng)人人都會編,他投機取巧也不想點真正有內(nèi)涵的東西。真是班門弄斧。”
伙計啞口無,感覺這些人聽不出自己話里的嘲諷。
其實那群舉人們有人察覺出不對了,但敵不過同伴說話不動腦。
伙計懶得解釋,只說:“想買書,一冊三百五十文,不買就去對面茶館多聽其他人說,小心禍從口出?!?
“此話怎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