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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番外 番外 (新書) 叢林日常生活記錄

她自自語了半天,除了大妞動動膝蓋行過禮,竟沒人搭理她,年氏臉上一紅往邊上退開兩步:“是嬪妾攔了格格的路,原想著去給主子娘娘請安,這才遇上了,格格們可是往主子娘娘那里去?”

大妞淡淡一笑:“這是要往皇瑪嬤那里去呢,額娘正歇晌呢,謹娘娘別去擾了她的覺?!闭f著就回身搭了粉晶的手,重回攆上去,留下年氏臉上撐著強笑目送她們。

她們自然不真的去皇太后那兒,這會子已經(jīng)不早了,正是去養(yǎng)心殿后殿一處用飯的時候,二妞才下攆就邁了腳往屋子里跑,周婷胤禛都在,正靠著窗子挨在一處說話,簾子一響動二妞就似個小炮彈似的拱進周婷懷里。

她一張小臉氣的發(fā)白,摟著周婷的腰不住扭動,周婷正詫異呢,就見大妞跟著進來,往周婷跟前一坐,見了胤禛翹起嘴巴來不理。

兩個女兒一向待胤禛親厚,見了阿瑪比見了額娘更高興,如今見得比過去少了,更是見著了非要撒會兒嬌的,今天這樣作派,周婷還沒問胤禛先奇怪起來:“怎的?二妞不痛快了?”

二妞還埋著臉不肯起來,胤禛走過去摸她的頭,周婷掃一眼跟進來的粉晶,見她垂了頭不敢上前的樣子,一時間猜不著是什么事兒,溫哄勸道:“怎么不同阿瑪額娘說?誰給咱們二妞妞委屈受了?”說著搖搖二妞的肩,見她還不肯抬頭使了個眼色給珊瑚,珊瑚借著吩咐點心的空檔退了出去打聽。

翡翠趕緊絞了熱巾子送到周婷手上,二妞才從外頭來,素錦斗蓬還系在脖上呢,周婷見拉不動她,拍著她的肩:“快把斗篷卸了,這樣纏著不難受?”

二妞這才抬起頭來,別別扭扭不肯跟胤禛說話,噘著嘴擦了手臉。來的時候姐姐就拉住了她,不許她先行告狀,雖說謹嬪做的過份,可這話得從父母嘴里說出來才是,她們兩個畢竟是小輩,總歸已經(jīng)見了禮,這個虧輪不著她們來咽。

兩人相對坐著不肯偎到胤禛身邊去,周婷疑惑的看了眼丈夫遞了個詢問的眼神過去,胤禛腦子里轉(zhuǎn)了一圈,也沒想出這宮里還有誰會給寶貝女兒委屈受。到蘇培盛矮著身兒進門湊到他耳邊幾句話一說,立時皺起了眉頭。

周婷還摸不著頭腦,就見胤禛以手作拳咳嗽一聲,摸著鼻子道:“等天暖和了,咱們還住圓明園去。”

二妞從周婷懷里抬起頭來,驚喜的瞪大了眼:“真的?”說著睨了胤禛一眼,嘴巴照舊翹的老高,轉(zhuǎn)頭就去搖周婷的袖子:“額娘,是不是真的?”

周婷摸摸她暖玉似的手笑盈盈的:“自然是真的,你跟你姐姐先住原先的院子,等新園建好了,許你挑一處自己喜歡的地兒?!?

她的女兒從不無理取鬧,周婷就算原來不明白,看見胤禛的態(tài)度也明白了三分,哄著兩個女兒半日許了諸多好處,二妞這才抿了嘴,伸著指頭跟胤禛談起條件:“就咱們一家子去!”

周婷了然的挑了挑眉毛,胤禛剛才的尷尬這會子更盛了,周婷拍著女兒的背:“原就是咱們一家子去,都這個點兒了,還不到皇瑪嬤那兒去請安,今兒可有鍋燒鴨子呢?!?

養(yǎng)心殿是吃全素的,太皇太后同皇太后年紀大了,并不要求茹素,皇家的規(guī)矩就是這樣奇怪,看著重卻時時都能變通,周婷怕幾個孩子吃不好,時常打發(fā)了去跟皇太后一起用飯,一回下來御膳房就摸清了皇后的意思,不就是怕阿哥格格們吃不好么,御廚正怕顯不出能耐來,琢磨出周婷的意思之后皇太后那里頓頓都要送些燉得軟爛的肉菜上去。

等送走了大妞二妞,周婷攀住胤禛的胳膊,也不問他怎么了,只拿手指頭戳了戳胸膛,鼻子里哼出一聲,胤禛捉了她的手揉了兩下,他也沒想到年氏還敢不規(guī)矩,握了指尖放到嘴邊碰一碰:“我都已經(jīng)吩咐下去了,過了春分就奉著皇額娘往圓明園里去。”

周婷靠在他肩上,輕輕應(yīng)了一聲,抬起臉來拿面頰磨他的下巴,胡茬又刺又癢,胤禛低頭拿手勾了下巴,嘴唇貼過去含了一會兒,舌尖勾著舌尖輕嘬,大掌從她背上滑到腰上,好一會才肯放開她的舌頭,讓她伏在自己身上喘氣。

周婷歪在臨窗的炕上,身上蓋了紫羔絨的薄毯子,雙頰一片暈紅,瞇著的眼睛里都是水光,胤禛整了整袍子,伏身在她額上吻了一下:“你瞇一會子,我到前殿去,等會兒過來用飯。”

周婷點點下巴,把毯子拉上去蓋住了鼻尖兒。雖不是真的行了事,兩人還是膩歪了好一會兒,她這會子還覺得裙子底下發(fā)燙,熱乎乎濕膩膩叫人臉熱。

模模糊糊聽見外頭窗下傳來胤禛的聲音:“庫里可還有好的珠子寶石,尋一些送到格格那兒去?!?

胤禛出去了珊瑚蜜蠟幾個才敢進來,見周婷臉上一團紅暈,歪在大迎枕上不像是睡著了樣子,湊過去低聲把事一說,半天才聽見周婷懶洋洋應(yīng)了一聲,掀掀眼皮對翡翠一點,翡翠立馬會意,這是犒賞珊瑚事兒辦的好。

珊瑚掩了喜色沖周婷謝賞,蜜蠟扶了周婷起來重新整頭換衣,才剛散了頭發(fā),蘇培盛就遞了紅箋進來:“主子爺叫過來給主子娘娘掌掌眼。”紅簽子上頭自然都是給大妞二妞兩個的東西。

周婷拿了簽子一掃就笑,蘇培盛倒知道投這兩個丫頭所好,除了寶石鍛子都是一樣的份例外,給大妞的是書畫,給二妞的卻寫著一匹小馬,等送過去,還不知道這兩個丫頭要怎么鬧,這一回總該平了氣。

周婷卻不知道,二妞正趴在皇太后懷里訴委屈呢,當著胤禛不好直通通的說出來,當著皇太后還有什么顧忌的,她小時候就精,大了更會看臉色,明白皇瑪嬤也不待見年氏,扭著身子撒嬌:“原見禮也是應(yīng)當?shù)?,可這樣子撞上來,倒像是等著我同姐姐給她行禮似的?!?

說著眼圈就紅了,皇太后年紀越大越心疼孫輩,她心里瞧不上年氏,自然更偏著大妞二妞,再叫瑞珠過去一問,知道那是專門等在門上的,一手拍著二妞的背一手拉著大妞寬慰:“瑪嬤禁她的足,可不許再為了這些個人生氣,我瞧瞧,臉兒都皺了?!?

周婷這里還沒過去敲打年氏呢,皇太后的人已經(jīng)去申斥一回,話兒說的敞亮,一屋子的小常在都聽見了,知道謹嬪竟跟嫡出的公主別起苗頭來,全都縮著脖子在屋子里氣兒都不敢出。

年氏本意并不是給大妞二妞難堪呢,心里一直覺得受個禮也沒什么,這時候才想起來,年席上除了正經(jīng)長輩們,這兩個還真沒給旁人行過禮,就是半禮也沒有過。她一下子想起了自己的女兒,心里又酸又澀,若她的女兒活著,胤禛是不是也會給這么大的體面?

年氏越是不得志,就越是常常想起前世她同四郎琴瑟合鳴的日子,那時候的尊榮高貴,到如今全被另一個人替了去,她一口銀牙差點兒咬碎,她知道四郎有多么孝順,如今連皇太后也厭惡自己,她要出頭不知道要挨到哪一年去。

她咬著牙跪下聽皇太后那里的嬤嬤話里話外說她不知規(guī)矩,眼睛瞪著青磚地,身子微微打顫,感覺一院子的人都在盯著她看,皇太后沒讓嬤嬤到屋子里去,而是把她叫到院子里來,存的就是折辱她的心思,年氏的臉紅了又白,一陣陣的心火燎上來,卻沒把理智燒空反而叫她想出了請罪的辦法來。

既被打了臉,那干脆放下所有的身段,被訓(xùn)導(dǎo)過的宮妃很應(yīng)該“病”下躲羞,可她偏不,偏要妝成去皇后跟前請罪!景陽宮里呆著這輩子少有見著胤禛的時候,可若去請罪,養(yǎng)心殿里總有碰上的時候。

嬤嬤一走,年氏就站了起來,她身邊的宮女兒還在發(fā)抖,卻見自家主子抬了抬修剪得柳葉似的眉毛,嘴巴一翹:“傻看甚么?給我打水去?!闭f著抖一抖帕子往屋里去,吩咐人開了箱子檢起衣裳來。

翻檢了半日,把箱子里的衣裳都倒出來才勉強挑了件錦邊彈墨的湖藍色旗裝,拿細細的米珠點綴在頭發(fā)上,開了瓷盒沾了胭脂在手掌心抹開來,往面頰輕拍兩下,比著鏡子前后照過,領(lǐng)著宮女一路往養(yǎng)心殿去。

宋氏屋子里的宮女往外一探趕緊回來報:“瞧著是還要出去呢?!彼问下犃嗣虼揭恍啿辉谝?,拿指尖撥了撥托盤上的核桃仁:“看天色就要用傳膳了,你去等著領(lǐng)菜吧。”

(三)

年氏掐著點叫人通報,周婷正跟胤禛一處用飯,聽見通傳眼睛都沒抬一下,拿銀筷子挾了個冬瓜餡小餃兒往周婷碗里送,還指了碗碟:“這是剛燒上來的蓮花獻瑞,我瞧著有些素了,叫弘昭幾個擬了詩句燒一整套的。”

他既不應(yīng),外頭的人自然不敢領(lǐng)了年氏進來,周婷只作沒聽見,跟胤禛論起燒瓷器來,新帝登基本就要燒一套新瓷,胤禛喜歡色彩鮮妍鮮明的,原獻過一套黑漆描金百壽碗給康熙作壽用,便笑道:“不如加一套黑地琺瑯梅花或是玉蘭花樣的,正好叫大妞二妞幾個一齊拿主意,二妞自小就喜歡這些個?!?

蘇培盛見帝后二人說得興起,又是添湯又是布菜,外頭再過來通傳的人就只當沒瞧見,立正了身子打眼色過去,年氏遠遠被攔在外頭,嘴上軟了一句又一句,門上的奴才就是不放她進去。

一直等到里頭撤了菜,周婷含著香湯漱了口才撣著袍角道:“既是來請罪的,就叫她進來罷。”

胤禛不置可否,蘇培盛忖了他的臉色退出去抬抬手,年氏早就立不住了,來的時候還有些落日余暉,這會子都已經(jīng)掌燈了,她身上穿得不夠厚,被夜里起的涼風一激,腦袋一跳一跳的抽起來,臉色發(fā)白,唇上的胭脂都失了顏色。

叫人扶著進屋,被里頭的暖香一激越發(fā)頭暈,腳一軟就跪到地上,幸好心里一直想著說辭,身子才彎下來就張開口:“嬪妾給主子娘娘請罪?!?

這一話句倒把周婷的火挑了起來,她斜一眼胤禛,見他拿著茶蓋兒正撇浮沫,眼角都沒往年氏那里掃,心里剛拱起來的火又消了下去,吐出來的話平和的很:“我聽說皇額娘那兒差了人去,你很該去皇額娘那兒謝她教導(dǎo)才是?!?

這一句就把年氏噎住了,她略定一定神又開了口:“嬪妾實對不住主子娘娘的疼愛,這才過來請罪。”

周婷懶得理她,只叫她跪著,她不叫起,年氏咬牙跪在厚地毯上垂了腦袋露出光潔的臉頰,胤禛這才把她從頭到腳掃了一遍,不看還好,這一看眉頭皺得更緊。年氏來時是著意打扮過的,那件衣裳織得華貴,雖是素色的卻用暗金線繡了花團,比周婷身上那件一裹圓的家常舊袍子看上去更新也更富麗,猛的一下摔了手上的茶盞,倒把周婷嚇了一跳。

胤禛的聲音嗡嗡的,似在極力忍著發(fā)怒:“不知規(guī)矩的奴才,宮里都在守孝,你竟敢穿金戴銀起來,來人,剝了她的身上的錦襖?!?

年氏惶惶然抬頭,一雙妙目噙了淚花,胤禛越發(fā)厭惡,長眼一瞇嘴唇緊緊抿住。蘇培盛等人雖聽見了,去不敢上前,也不知道主子怎么就有那么大的火氣,皇帝的女人還從沒有剝了外袍拖下殿去的,這是把謹嬪往死路上推了。

周婷一怔之下回過神來,怎么也給她留最后一份體面,看管起來也就罷了,這事兒要傳出去,也是打了年家的臉,她剛立起來,不防年氏一聲嘶叫:“四郎!”跟著就見她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滾到前襟,膝行過去抱住了胤禛的腿,仰頭又是一聲:“四郎”嗚咽著說不出話來。

柳條一樣的身子攀在胤禛腿上似沒了骨頭,一雙柔荑攥了胤禛的袍角,抬半著頭從淚光里目不轉(zhuǎn)晴的看住胤禛。

不光是周婷,就是屋里寥寥幾個宮人也都怔住了,蘇培盛垂了頭退了門邊,另幾個直接就到了簾子外頭,屋里只余下周婷胤禛跟正半跪半坐在地上的年氏。

這一聲叫的哀婉纏綿,若不是周婷篤定胤禛與年氏之間無私,光憑這千回百轉(zhuǎn)一聲呼喚就能叫人腦補出諸多片段來。年氏緊緊抱了胤禛不撒手,周婷倒似個局外人似的站著也不是坐著不也是。

她把一屋子人都給喊傻了卻不自知,只盯住胤禛的臉,剛才那一聲是她羞憤之下沖口而出的話,卻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看胤禛的神色她一下子就了悟了,那分明就是認出了她!原來重活一遭的不光是她,還有他!

怪不得他能早十年登位,似她這般不知世事都曉得如今再不比過去,胤禛風評甚好,再沒有他奪權(quán)篡位的流傳出,年氏臉上的笑容慢慢綻出來,襯著未干的淚珠兒似初放的梨花,淡白帶紅嬌柔輕艷。

胤禛一時惘然,他知道面前跪著的這個女人是自己曾經(jīng)寵愛過的妃子,卻記不起她是不是舊時模樣,盯住她的臉仔仔細細的看,分辨了半晌才猛然回神,他早就不記得那一個年氏是什么樣子的了,皺眉思索竟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他驚愕的眼神慢慢淡了下去,臉上的表情也跟著淡了,竟還透出點笑意來,動動身子抽出被年氏抱著的腿,一用力年氏就坐倒在地,臉上狂喜未退,似乎不明白胤禛舉動里的含意。

“聾了還是怎的,朕的話聽不見?”胤禛并沒有提高聲氣,蘇培盛卻禁不住打了顫,他直接上前扯住年氏的胳膊,嘴里也不說請罪的話,使了力氣想把她拖出去。

“四郎”年氏抖著嘴唇,四郎明明認出了自己,怎么還叫個奴才羞辱她,他難道半分也不念著

舊情么?

周婷站在一邊看著這一出鬧劇,她敏銳的察覺出胤禛的改變,卻又不知道是什么叫他變化了,可最后他的態(tài)度又變了回來,年氏又變回了一個不相干的人。

隱怒比剛才的盛怒更叫底下人心驚,周婷知道不能再叫年氏說出什么來,雖然心口一突一空的跳著卻還是走過去握了他的手。

“為這個也值得發(fā)這樣大的脾氣,快消了氣兒,傷身子呢,她既不規(guī)矩看管起來便罷了?!闭f著揮了揮手,年氏已經(jīng)站不起來了,柳條一樣纖巧的身子簌簌打著顫,她帶進來的丫頭更是怕的死咬了嘴唇不敢動,還是珊瑚叫人把年氏架到外頭去了。

年氏被拖到門邊兒,羞憤欲死,又一聲“四郎”沖口而出,周婷怔了一下。剛才那一聲多是嘆惜苦澀,這一聲卻滿是憤懣跟質(zhì)問。胤禛瞇眼瞪著年氏,太監(jiān)見狀趕緊停下來,胤禛不聽倒罷,聽了她這一聲兒皺起了眉毛:“堵了她的嘴?!?

周婷卻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錯,是年氏那句“四郎”?可他們倆單獨在一處的時候她都是知道的,難道不成那短短一柱香時間就叫年氏纏綿的喚起了四郎來?連她都沒這樣叫過呢。

可看胤禛的臉色這樣壞,也知道這許是年氏心里常叫的這時候脫口而出了。胤禛不提她也不問,只按著平日里的行事給添過茶湯,再把奏折分撿好,一疊疊的放在案上,坐到燈下摸出沒做完的針線扎上兩針,再抬眼去看胤禛。

神思不屬捏著針就往肉里扎,輕“嘶”一聲,胤禛擱下筆踱過去摟了她的肩,看她含著手指頭蹙眉就拍了背哄她:“扎疼了沒有?”心里也明白年氏的舉動讓人起疑卻不能分說,只好把周婷摟進懷里,仔細端詳著她的臉,忽而勾了唇,這一個才是他熟悉的放在心上的人。

周婷心里那點不安全融化在胤禛的懷抱里,燭火映著她的臉一片嫣紅,胤禛拍個不住,漸漸把周婷的睡意拍了上來,胤禛怕她走回體順堂著了涼,就讓她歇在東梢間里頭,自己重回案前批起奏折。

周婷一睡,胤禛又些心不在焉了,他望著周婷的睡顏發(fā)怔,東梢間里暗了燈,胤禛就這么坐在床沿上,手背撫在她臉上怔怔出神。那句四郎一下子讓他想起了年氏,上一世的年氏,年家的嫡女。

他跟年氏的那些情投意合仿佛冬天御花園里綁的假絹花似的,遠看極美艷,近看卻一絲生氣也無。孰真孰假,他終于分辨清楚,探手伸進錦被之中,勾了周婷的手握在掌心。

這個年氏既能如愿嫁進府來,便不是個會安份的,所幸不曾臨幸過她,若有寵還不知道要生出什么樣的心思。東梢間里只亮著一盞小燈,那一豆燈火照出外頭剛抽了條的枝芽,風一吹便細細的動,投到窗戶上是暗幽幽的影子。胤禛的輪廓在夜色里顯得格外柔和,低頭在周婷額上輕吻一下,幫她掖了掖被子,站起來往外走去。

這輩子既是庶姐進了宮,嫡出的那個自然就由著家里發(fā)嫁了,她姐姐在京里風評不好,妹妹自然也沒個好歸宿。

年家也曾想過給小女兒也攀一門好親的,可京里人家哪會不知上位者的意思,見康熙沒恩典就曉得這家的姑娘不能要,年家這個小女兒硬生生遠嫁到了外地。年家主母覺得自己的女兒受了庶女牽累,接著了年氏的信也捂著不拿出來,叫年氏吃了暗虧還不知曉。

由著太監(jiān)把謹嬪從養(yǎng)心殿里拖回去,這可不是打臉了,這是把她的皮都給扒了下來,簡直要了她的命。年氏原來心里再存著青云志,又突然知曉胤禛竟是她的四郎,狂喜之下被打進了泥里,釵斜鬢歪,整個人灰撲撲的沒了一點生氣,一院子的人都瞧見她是怎么被帶回來的,根本沒有人敢伸手去扶一把。

年氏臉上一片死灰,蹣跚著站起來往屋子里去,游魂似的飄蕩蕩,她的宮女被帶去嬤嬤那兒重新教導(dǎo)規(guī)矩。景陽宮里竊竊之聲不斷,年氏耳邊嗡嗡響著,嘴里喃喃“四郎,咱們的情份你都忘了嗎?”

先是一字一句的自問,突然就拔尖了聲兒,破空一聲:“四郎!咱們的情份你都忘了嗎?”嚇得宋氏身邊的宮女摔了碗碟,院子里靜得落針可聞,幾個住在一個屋里的小常在面面相覷,誰都不敢發(fā)問,等了好半天年氏的屋子里才聽見一絲聲響,就在眾人都緩了口氣,往外頭一探頭,燈火明明暗暗影影綽綽,壓在喉嚨口的疑問不及問出,就聽見年氏屋子里一聲悶響。

原以為她是在摔打東西,可半天就只聽見那一聲。宋氏覺著不對,差了宮女往年氏屋子里去,那宮人才一進門就瞧見一又花盆底高高懸在半空中,傍晚出去的時候年氏挑了半日的那件湖藍色袍子的下擺隨著風一飄一蕩的。

輕輕一聲“啊”被抑在喉嚨里,各屋里的常在們往廊下去探了頭,一個個都白著臉,還不敢高聲叫“死人了”這樣的話,一院子人都沒了主意。死了年氏,這院里最大的就是宋貴人了,她指了兩個送水的太監(jiān)把人先解下來,身子倒還溫熱,卻已經(jīng)沒了氣兒。

一屋子人都沒了主意,年氏身邊的宮女伏在廊下發(fā)抖,這回她也活不了了。幾個小常在嘴上不說心里也在猜測,從養(yǎng)心殿出來還沒過一個時辰呢,就尋了短見,到底那屋子里頭發(fā)生了什么事兒。

一面猜測一面敬畏,在她們眼里這就是不敬主子娘娘的下場,莫不是萬歲爺讓她自栽的吧,幾個幾個挨在一處,各自青白著臉,誰都不敢說話。

宋氏看著似軟倒在地上的年氏心里一陣陣的發(fā)涼,她咽了口唾沫緩聲開了口:“是她自個兒想不開,與咱們不相干。”小常在們還懵懂,宋氏卻已經(jīng)抓住了關(guān)鍵,這事兒傳出去總要扯上皇后的名頭,萬歲爺是絕不會允許的。

她們本就活得沒有儀仗,若是被遷怒了去,上頭發(fā)落下來連個幫著說話的人都沒有。宋氏指了自己的宮人上前抬起年氏的尸身擺放到床上去,花了銀錢尋了個年紀大些的嬤嬤收斂尸身。

那兩個嬤嬤到底年紀大些,上去一伸手把下鄂合攏眼簾抹下來,趁著尸首還沒發(fā)硬趕緊擺弄起來,給年氏換衣裳的時候趁機抹下只銀鐲往袖子里藏。上吊死的人死相并不好看,褲子上滴滴噠噠顯是失了禁的,兩人皺著眉頭把褲子往下剝,鼻子一動,彼此看了一眼。

這位謹嬪娘娘味兒干凈的很,說不得竟是個處子身。兩人這才輕起手腳來,先拿軟布抹干凈了,再給她套上綢衣綢褲,攏了頭發(fā)蓋上錦被。

年氏用來踩腳的凳子跟磚地上鋪的毯子全濕了,兩個嬤嬤掂著銀子厚又把凳子地毯全拿布抹過,這才回報上去讓宋氏通報。

胤禛轉(zhuǎn)著手里的扳指,他眼睛盯著奏折心里卻在打算年家的事兒,這一個是怎么變成那一個的呢?原來或許還留她一命,如今這一命也留不得了。

至于年家,不論她事先可曾透露過,他都不打算再重用了。年羹堯才華可堪人品卻差,胤禛再信不過他,一面用一面打壓,叫他不敢恃才傲物,夾著尾巴做人辦事,比前世不知乖覺多少,再不敢打不該不有的心思。

蘇培盛聽了小太監(jiān)的回報眉毛一跳,忖著胤禛的臉色上前還沒張口,胤禛卻先問起來:“東西可叫人備下了?”他手一伸,蘇培盛趕緊遞了茶過去,垂著腦袋應(yīng):“才吩咐了下去,叫織造送新圖樣上來?!必范G心里還惦記著周婷身上那件舊衣。

胤禛這才松了嘴角露出點笑意來,才咽進一口茶,蘇培盛垂了頭回上去:“景陽宮的謹嬪娘娘沒了?!?

胤禛怔一怔才想起謹嬪就是年氏如今的封號,把茶盞往案上一擱,拿玉管筆沾了朱砂,待寫了兩個字才沉聲道:“知道了。”說完就再沒別的吩咐。

蘇培盛拿腳尖磨著地毯想了半天,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把這事回給周婷,又想著皇后怎么也該知道,才矮著身要退出去,胤禛清了清喉嚨,蘇培盛趕緊站定了,“你著人去收裹了,天晚了,別拿這事擾了主子娘娘的覺?!?

周婷怎么也想不通年氏怎么就會上了吊,她第二日從胤禛床上暖烘烘睡醒了用過早飯,拿了竹節(jié)瓷壺給胤禛添過了兩回水才聽他說起這個,一面說的時候一面筷子上還夾了塊玉蘭片送到她碗里。

周婷差點兒打翻了面前的杯子,張了嘴半天沒說出話來,似昨天那般對待確是把一個女人的體面全都撕干凈了,可一個新婚進門就敢捏著喜果的妾,一個在莊子里呆了三年依舊憋著勁想往上爬的女人真這么容易死?她攢著眉頭沉默,還是胤禛開口哄她:“這事兒你不需沾手,我叫人打理就是。”說完還加了一句:“這粥好,且多用一碗?!?

周婷拿了勺兒有一口沒一口的舀著,等胤禛上朝才放下碗指了珊瑚去打聽消息,宮里死了人的事是瞞不住的,就算后事胤禛料理了,皇太后問起來她總該有個說法。

年氏最后叫的那句話是藏不住的,一宮的人都聽見了,就算宮人們嘴緊不敢說,珊瑚也還是問了出來,她侍候周婷的時候也長了,這里頭的門道很清楚,放在心里一琢磨也覺得奇怪,這個年氏根本就沒進過爺?shù)纳硌?,都沒挨上過,又有什么情份不情份的?一面想一面臉紅,緊了緊身上的褐色棉袍路體順堂去。

如今還沒到換春裳的時候,一路都是穿著褐袍子的宮人,珊瑚跟蜜蠟兩個是結(jié)伴兒來的,卻不敢議論這事兒,都覺得這年氏莫不是瘋了,先是攔了格格的路,后又敢闖到養(yǎng)心殿去,哪一個好人會說這樣的話。

周婷知道了,皇太后那里自然也知道了,她比周婷想得更快些,立時就吩咐下去:“這事兒不許在格格們面前提,裹了發(fā)送出去也就罷了。”年氏晚上闖了養(yǎng)心殿的事兒她也有聽了一耳朵,原想留給周婷收拾的,誰知道她會自己上了吊。

不獨皇太后,周婷也怕自己兩個女兒聽了這事受不了,年氏才沖撞了她們,當天夜里就死了,萬一她們想左了嚇著了自己可怎么辦?下了禁令不許拿這事嚼舌頭,一點風聲都不許透,年氏的尸首悄沒聲兒的送出了宮,她的死在宮里比那石落湖面泛起的漣漪都少。

就是年家接著了信兒也就擱下了,心里嘆息還沒攀上去呢,這一個倒沒福死了,對外自然說年氏是病故的,年家也按著規(guī)矩上表表示哀傷,周婷也要賜下東西以示安撫。

死了人總不是一件好事,年氏再不規(guī)矩,也沒到要她去死的地步,周婷因為這事心里總有些過不去,總覺有些事是她不知道的,每每想要試探,又趕緊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要去深究,自年氏進門她也算是滴水不漏,這兩人還能扯出什么情份來呢?

宋氏很知趣的病著,原本就規(guī)矩的常在們更規(guī)矩了,周婷隱隱覺得年氏的死是有內(nèi)情的,想了幾回也沒想出頭緒來。

倒是怡寧跟惠容兩個悄悄跟周婷咬了回耳朵,外頭如今都不再說周婷賢良,反而有些皇后太厲害的傳流傳著。

周婷笑著揭了過去,這是免不了的,后宮里她一個獨大,唯一一個嬪還死了,哪可能太平無事,自然有舌頭好嚼。周婷不在意這些,卻瞞不過胤禛那些眼睛耳朵們。

還沒到述職的時候,年羹堯就應(yīng)改土歸流不利被連降三級,那股子不知從何而起的歪風還沒吹到仲春,就又悄沒聲息的散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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