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傍晚，江之寒約好了去石琳家吃到了石家，寒暄了兩句。江之寒就被石廠長拉進(jìn)了書房，留下石琳和她媽陪歷蓉蓉夫委說話。

半年不見，石廠長雙鬢都已花白了。在書房里坐下，石琳端進(jìn)來兩杯熱茶，便退出去，替他們掩上了門。

石廠長嘆了口氣，指指自己的頭，“周末忘了去染了。唉，頭都快白完了?！?

這兩三年來，石廠長雖然事業(yè)通暢，從車間主任一躍成為廠里的一把手。但工作艱苦，尤其是上次合并以后，內(nèi)部外部都環(huán)境堪憂。

江之寒喝了口茶，說：“石叔叔。你這是太辛苦了。年紀(jì)大了，工作雖然重要，身體畢竟才是重中之重啊?！?

石廠長搖搖頭，“如果六十歲退休的話，我也就剩下最后兩年了。工作辛苦倒是其次，心太累才是關(guān)鍵?！笔瘡S長恰逢機遇，靠大刀闊斧的改革一路直升，江之寒雖然說不上出了多大的力，但牽線搭橋，出謀哉策的事，還是略做過一二。所以，難得他回中州，石廠長專門把他叫來，好好的嘮叨一下。

江之寒說：“我大概聽耕姐說過，這次要裁員是吧？是件費神的事

石廠長說：“不止是裁員。這次市里面和輕工局拿我們試點，搞的是買斷。一年工齡換勸塊錢。買斷以后。醫(yī)療啊福利啊，以后廠里面前撒手不管?！?

江之寒最近很忙，倒不知道這事的細(xì)節(jié)。在路上，聽母親大致見過兩句，說很多和她一今年齡的老同事，都打電話來說，早知道不如像她那樣，找個機會提前退休。

他仔細(xì)問了問石廠長。皺眉說：“為國家工作了一輩子，一年換成五百元，就徹底撒手不管。這”，也太過了吧！”想起石廠長的角色，解釋說：“石叔叔，我這么說可不是針對你呀

石廠長又是一聲長嘆，“你也不用解釋，我還不愿真看到這個事情生呢。

可是，又有什么辦法？大的政策是上面的人制訂的，就苦了我們這些執(zhí)行的人，你不知道。這些天指著我脊梁罵的，到辦公室門口來罵我的，有多少人！”

石廠長又說道：“四廠合并進(jìn)來以后，作就越來越不好開展。四廠的幾個領(lǐng)導(dǎo)進(jìn)了班子。他們在局里面又都是有人的。別的事情不會做，爭待遇，要工資的事是絕不落人后的，還掛著冠冕堂皇的借口：要為老四廠的人爭取平等待遇。本來廠里面就是按績效來獎金的，去年開始，局里的書記找我談了三次話，說市里面領(lǐng)導(dǎo)承諾過，我也承諾過，四廠和老廠的人要一視同仁。這都哪里和哪里呀？按績效獎金不應(yīng)該嗎？因為這個事情，老廠的職工工作積極性也不如以拼了。回想起來。我還是不夠硬。不就是頂烏紗帽，不就還有兩年嗎？”

江之寒靜靜的聽著石廠長牢騷，過了半晌，他說：“石叔叔，你現(xiàn)在也不缺錢。愿意繼續(xù)干這個吃力不討好的活，不就是因為你對廠里有感情嗎？你不來掌艙，換個人，工人們的待遇更糟糕?！?

石廠長搖搖頭，“現(xiàn)在要拿人家的飯碗了，就是工人們恨的咬牙切齒的敵人。這次他們搞一刀切，中層干部一個比例，普通工人一個比例，一定歲數(shù)以上的，全部下崗！我好說歹說，爭取到一部分名額，是給非中級干部的技術(shù)骨干的。就為這個”還是說好話的少，說壞話的多，說我拿這個是要來索賄的。”

江之寒微微搖了搖頭。不知道該說什么。

石廠長又說：“也難怪大家群情激奮，四五十歲的工人，除了這個，技術(shù)別的也不會，現(xiàn)在這今年齡，要學(xué)新的哪里那么容易？你讓他下崗了。到哪里去找新工作？”

江之寒想起一件事。問：“雙職工怎么辦？”

石廠長說：“夫妻雙職工原則上至少保留一個職位，這也是我好不容縣爭取來的?！?

江之寒點點頭。

石廠長又說：“四廠欠了一屁股債，合進(jìn)來以后廠里的財務(wù)狀況一直不算好。而且，退休職工的負(fù)擔(dān)也翻了一番。這次的買斷，靠的都是國家撥款。我想從廠里面多拿點錢出來，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江之寒說：“說起財務(wù)，琳姐的男朋友不是也在廠里面么？”

石廠長說：“華軍這個小伙子還算能干踏實，我最近提他當(dāng)了個主任科員，說閑話的人不少。我也懶得搭理他們?！?

江之寒又問道：“上次和你說起廠里的事，不是說準(zhǔn)備把現(xiàn)在的廠房都遷移合并到四廠，把這塊地租出去或者是賣出去么？”

石廠長說：“這個提議在輕工局被卡住了，一直沒給個回音，到底行還是不行。現(xiàn)在領(lǐng)導(dǎo)們又動了些別的心思，想要引進(jìn)外資或者港資?？涩F(xiàn)在這個經(jīng)營狀況，資本家又不是慈善家。誰會愿意來？除非甩貨大賤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