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昨天而趕路的人陷在昨天,為過去趕路的人陷在過去。
距離張湯的隊伍大概三十幾里外,有兩個人熄滅了昨夜點上的篝火,他們稍稍整頓了一下裝備,然后在晨露之中加速向前。
他們原本已經(jīng)離開了蜀西南,原本可以去更安全的地方。
可他們現(xiàn)在只想殺人。
白衣僧晏白蓮已經(jīng)脫掉身上的白色僧衣,換上了一件普通百姓的衣服。
但他的白色僧衣并沒有丟棄,就在他的隨身包裹里帶著。
喬玉樓就在他身邊緊緊跟隨,兩個人的眼神里都有一種和這清晨不相容的冷冽和決絕。
晏白蓮一定要殺死張湯。
不管殺死他母親的人是不是張湯都沒關(guān)系,只要動手的人是廷尉那他報仇的對象就必然是張湯。
在山谷之中的籬笆小院里,他找到了母親殘缺不全的尸體。
在那一刻,晏白蓮從一個修佛的魔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魔。
他們兄弟兩個所有的希望都是母親給的,現(xiàn)在母親沒了。
所以他也不在乎什么希望不希望了。
重新建立大楚也好,恢復禪宗在中原的地位也罷,這些都不是他在意的了,如果他不能殺了張湯他這輩子都不會再想做別的什么事。
張湯就是他的夢魘,是他的心魔。
喬玉樓有過勸阻,可他看得出來勸阻根本沒有意義。
晏白蓮如果不將張湯殺掉的話,什么事他都不會在乎了。
為了大業(yè),喬玉樓哪怕明知道追殺張湯是一件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事他也只能跟著。
張湯不死,所有事都會被耽擱下來。
兩個人在山林之中穿行,一路猛追。
在距離此地大概幾百里外的白蒲,也有一人正在準備穿越晨光。
那個身材早已經(jīng)發(fā)胖走形,頭頂也早已變得發(fā)量稀疏的男人站在一座土墳前像是失去了靈魂一樣。
這座土墳里埋著一個原本不該重要的人,哪怕對于本該重要的人來說他也只是一個書童一個車夫。
可對于李月間來說,那是他的幺兒。
“是誰?”
李月間問。
站在李月間身后不遠處的兩名器成員互相看了看,沒有敢馬上回答。
李月間回頭看向那兩個人,眼神里的陰厲和殺意讓他們兩個不約而同的后退。
“是高清澄。”
一名器成員馬上回答道:“青禾大哥帶著他一起去見高清澄,原本是想試探一下高清澄的實力,沒想到,高清澄的劍術(shù)太過厲害,他為了保護青禾大哥而......而戰(zhàn)死?!?
李月間眉頭皺起來,殺意越發(fā)清晰。
“他?”
李月間問:“他沒有名字嗎?”
那名器成員馬上回答道:“有!”
李月間問:“那你為何不說他的名字?是他戰(zhàn)死了也沒資格被你們提到名字?”
器成員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自己忘了那個好像不怎么重要的人叫什么名字。
明明知道的,明明應該記得的,怎么到嘴邊就忘了?
他急了,嚇壞了,因為他看的出來李月間已有殺心。
那個原本和和氣氣似乎永遠都不會對人不友善的胖子,此時眼神里溢出來的殺氣讓四周都變得森寒起來。
兩名器成員在這一刻都感覺自己掉進了冰窟里似的,逃也逃不出去。
就在李月間因為這似乎不是什么大錯的錯誤朝著兩人邁步的那一刻,就在他們感覺已經(jīng)有凜冽劍氣在他們臉上錯亂切割的時候。
其中一個人忽然喊了出來:“彩籬!彩籬兄弟!”
李月間的腳步停住。
他的殺心在這一刻好像消散了,眼神里的銳利在這一刻也消散了。
“是的,他叫彩籬,晏彩籬?!?
停頓片刻,李月間微微搖頭:“不是,他不叫晏彩籬,從來都沒有晏彩籬,也沒有晏青禾,沒有晏白蓮,只有李彩籬,李青禾,李白蓮?!?
兩名年輕的器成員不知道李月間這是怎么了,只能是以為他瘋了。
晏青禾怎么能是李青禾?
如果晏青禾是李青禾的話,那他怎么還能是大楚皇族后裔?
如果他們不是大楚皇族后裔,那器組織又是在做什么?
好在,李月間沒有再多說什么,也沒有逼迫他們承認晏青禾不是晏青禾晏白蓮不是晏白蓮晏彩籬不是晏彩籬。
“高清澄在哪兒?”
李月間問。
器成員回答:“還在仰夜城?!?
李月間問:“仰夜城往什么方向走?”
器成員抬起手指了指:“那邊?!?
李月間邁步出去,走了幾步之后又回頭問:“高清澄最在乎的人是誰?”
兩個器成員互相看了看,一時之間好像不知道怎么回答這個問題。
一個人最在乎的人,當然應該是她的親人,父母,親眷,朋友?
“應該是......葉無坷?”
一名器成員小心翼翼的回答說:“我們都聽說高清澄的男人就是葉無坷,是現(xiàn)在朝廷的欽差,西南招討使葉無坷?!?
李月間嗯了一聲,他像是思考了片刻后問道:“葉無坷在哪兒?”
器成員立刻回答道:“他應該是在鹿跳關(guān),現(xiàn)在正準備著和突玉渾人談判的事?!?
另一名器成員道:“青禾大哥也應該是去了那邊?!?
“我們也不是很確定,青禾大哥離開這的時候沒有和我們提及他要去哪兒,不過應該不會錯,他還要趕去鹿跳關(guān)和突玉渾人見面。”
“青禾大哥可能......也是要去殺葉無坷的?!?
李月間又思考了片刻,轉(zhuǎn)身:“鹿跳關(guān)在什么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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