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魏國北地天高云闊,車馬之間是大道黃沙。
戰(zhàn)場的風(fēng)總帶著濃重的血腥氣,這血腥氣就與尸骨腐爛的味道一起嗆進(jìn)了口鼻之間。
阿磐沖著司馬敦笑,“司馬敦,我有樣?xùn)|西落在東壁了,勞你跑一趟,去為我取來?!?
聲音平平地說話,好似尋常時候的吩咐。
她心里有計較,知道該先穩(wěn)住外頭幾個隨車的將軍。
穩(wěn)住他們,叫他們不要動刀!
車?yán)锏娜耸鞘捬幽?,她不怕蕭延年,卻怕蕭延年的人先一步動起刀劍,把司馬敦三人一劍封喉。
只有她自己知道,這平平的聲音之下,壓著幾分不安的顫抖。
蕭延年不會殺她們母子,卻會殺趙媼母子。
見她說話,蕭延年的人暗暗垂下了手。
司馬敦的刀也仍舊還在鞘中,沒有撕破臉皮,一雙眸子卻暗中戒備著,也當(dāng)作素日尋常的回話,“夫人要什么東西?”
阿磐心頭咚咚跳著,這日光多好啊,可怎么一整個身子都在微微發(fā)抖,微微發(fā)顫呢。
雖仍舊笑著,然掛在唇邊的笑幾乎要僵住了,“要我另一半玉璧?!?
她說給司馬敦聽,也說給蕭延年聽。
她說,“我原有兩半,如今另一半就在大人身上,你去取來,就能合成一塊了?!?
說旁的沒有用,另一半就在蕭延年這里,因而在這要緊的關(guān)頭只提玉璧。
料想蕭延年聽了這樣的話,總要給她幾分薄面,放了司馬敦三人一馬。
司馬敦的馬還在原地盤旋,人也還是猶疑不決,沒有立時應(yīng)下。
趙媼似是知道什么了,早已經(jīng)臉色煞白,惶惶然閉上嘴巴不敢說話了。
好啊,好,不說最好,一開口就要露了餡兒,甫一露了餡兒,司馬敦也就走不了了。
阿磐心頭亂跳,穩(wěn)著聲腔,“司馬敦,你聽不見我說話?”
司馬敦眼觀六路,見那六路也都緊緊盯著他,他是個機(jī)警的人,知道該怎么辦。
因而抱拳應(yīng)了一聲,“是,夫人?!?
這便驅(qū)馬與另兩人試探著往前徐行,車?yán)锏娜瞬婚_口,車外的人便也就暫時沒有動手。
過了馬車,又過了數(shù)十步,那三人立時夾緊馬肚,揚(yáng)鞭往東南疾馳而去。
阿磐回過身來,一雙眸子怒視著蕭延年。
那人依舊還云淡風(fēng)輕地頂著謝玄的臉皮,也依舊還云淡風(fēng)輕地說話。
他說什么。
他說,“拿下。”
趙媼大驚失色,慘叫一聲,險些跌下馬車。
車外的人高聲應(yīng)是,這便扯緊馬韁,掉轉(zhuǎn)馬頭,蒼蒼啷啷地拔出刀來,怪叫著就要朝司馬敦一行人追砍過去。
阿磐霍然跽坐而起,拔下釵子抵住喉嚨,怒目喝了一聲,“放他走!”
她沒去抵蕭延年,她抵的是自己的喉嚨。
蕭延年不怕自己死,也不怕她死嗎?
他怕。
你瞧他笑了一聲,果然退了一步,“放就放,小聲些,嚇著孩子。”
是,車?yán)锏男『翰恢壒?,被母親這一喝嚇了一跳,嘴巴里的肉餅還沒有咽下去,便就在嘴巴里晾著。
謝密“哇”的一聲,當(dāng)先哭了出來。
車外的人聲色狠厲,“主人,留了活口,他必去魏營報信!”
那人笑道,“跟著,看他去哪兒。若去大梁,便留條命。若要去魏營.......”
那人話留了半截。
留半截也都能聽懂他的意思。
阿磐咄咄相逼,釵子用了幾分力氣,“你敢?!?
那人蹙眉頓了片刻,片刻過后到底是無奈何地改了口,“放了!”
車外的人恨恨地收刀入鞘,這便揚(yáng)鞭打馬繼續(xù)往前趕路了。
車?yán)锏娜藚s還在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