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磐望著那滿滿的明黃,糾正著那不肯服輸?shù)膵D人,“你怎么知道那是中山君呢?那是趙王,不是中山君?!?
那婦人啞然失笑,也不嫌花枝亂顫會使她扯疼傷口,“睜眼說瞎話,我有什么不知道的?若什么都不知道,早就被生吞活剝,骨頭都剩不下一根兒了?!?
是啊,這樣的話,她在殿內(nèi)一樣與謝玄說過。
這兵荒馬亂的年代,誰家沒有細(xì)作,誰人又不養(yǎng)耳目呢?
那婦人兀自笑嘆一聲,“蕓薹命短,不過能開上個一月罷了?!?
她還說,“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啊,與中山君一樣,中山命短,他在趙國為王的時候,命也一樣的短?!?
這個人,一向說不出什么好話,便是如今走到絕境,也一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阿磐道,“人都去了,還提他干什么。”
那婦人又笑,被敲得通紅的手掩住嘴巴,“因而我不解啊,不解你怎會如此涼薄,辜負(fù)了一個愛你至深的人。這才過去多久,竟把他忘得干干凈凈了?!?
說著,又裝模作樣地輕嘆,“他若知道了,你把他忘得干干凈凈,定要傷心了?!?
阿磐微微笑道,“他已經(jīng)死了?!?
死了,連夢都已經(jīng)托過了。
那婦人訝然張嘴,好奇問道,“你怎就確定他死了?”
阿磐心頭一凜,攏在那寬袍大袖里的指尖兀然一下捏緊了。
殷靈運的神色不似玩笑,她既能對蕭延年的私事一清二楚,大抵也知道蕭延年的生死了。
畢竟就在不久前夜半審問趙敘,趙敘也說不曾找到蕭延年的尸首。
阿磐裝作什么也不知,試探著要套出殷靈運的話來,“這么說,他還活著?!?
殷靈運卻又開始掩唇笑,笑得前仰后俯的。
她說服你,她要你相信蕭延年沒有死,可當(dāng)你半信半疑,她又不愿再要你信,她偏要你半信半疑,偏要你疑心生暗鬼,叫你坐臥不寧,不得安寢。
因此到底人活著還是死了,找不到尸首,追不到下落,誰也說不準(zhǔn)。
阿磐才不會信了她的鬼把戲。
你需知道,這是個一敗涂地的政客,她在敗走大明臺前,必得說點兒什么,來將上一軍,挽回一局不可。
說話間的工夫,這便到了階前。
就在這高階之畔,數(shù)日之前謝玄曾一巴掌將魏罌扇了下去,扇得魏罌口中見血,把那階上雕刻的瑞獸都染得通紅一片。
這一樁事,不知殷靈運是不是知道,她安插在百官里的耳目,有沒有仔仔細(xì)細(xì)地稟了。
見西太后仰起頭來,是,這一日自進(jìn)了大明臺,西太后的下巴是第一次高高地仰了起來。
她的腰身挺得直直的,也許那些被撞的,被打的傷口仍舊還是很疼,但她出了大明臺,拿出的仍舊還是一副魏太后的做派來。
她望著這巍峨不見盡頭的宮殿之間那一片片明黃,笑說,“別以為你就贏了?!?
適才在殿內(nèi)還不必與那婦人爭辯,然此刻,還是要爭上一句,不叫那婦人就這么得意地走。
因此,阿磐也笑,“是嗎?我看到那一灘水的時候,你在我這里,就永遠(yuǎn)地輸了。”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