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羊群里,失聲地捂住嘴不敢出聲。
然而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狼群將崔七郎從吊繩上咬了下來。
先是咬掉他一條腿。
接著另一條。
緊接著整個人都被鮮血淋漓地扯了下來。
它們伏在他的身上,將他的內(nèi)臟和身體分尸而食。
那咀嚼聲,那吞咽聲,還有崔七郎開始并未徹底落氣而發(fā)出的慘叫和喘氣聲。
“別……別出來……”
“南屏,別出來——”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我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也無法忘記這殘忍血腥的一幕,那一晚我好像跌入了漆黑的深淵中,接著徹底丟了自己。
直到再一次被淹沒在狼群中我才逐漸清醒。
我,真的活了下來……
我在林中待了一天一夜,還淋了一場大雨。
阿娘找來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了我的不對。
然而我并未說,我什么都想起來了。
我想起了父親,想起了兩個弟弟。
聽說,他們都死在了段容決的劍下。
母親她輸了,她如今只有我了。
我又怎么忍心讓她知道,我依然痛不欲生呢?
裴老夫人為了蘭海國去了戰(zhàn)場。
雖然阿娘最后將她老人家救了出來,但是落兒姐姐的父親卻死了。
最后,是破風領著三萬人趕來,才徹底扭轉(zhuǎn)了整個戰(zhàn)局。
他將那小國滅了個干凈。
并昭告天下了,蘭海國永遠都會被大越所庇護。
誰在覬覦侵犯蘭海,就是與大越為敵。
如今天下,誰敢侵犯大越?
以后蘭海自將迎來一片太平和安寧。
裴老夫人和洛神醫(yī)要回金陵去了。
洛神醫(yī)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恢復了記憶,他讓我珍惜現(xiàn)在能擁有的一切,也不能陷在過往,要勇敢地邁向明日才會獲得真正的新生。
我想了很久,去見了阿娘。
我告訴阿娘,我不愿意留在蘭海國,我想回曼陀城。
在曼陀城,我們也可以重新開始新生。
阿娘小心翼翼地問我:“屏兒,你可是什么都想起來了?”
“阿娘發(fā)現(xiàn)你如今的眼里再也沒有了快樂。”
“阿娘做錯了,你還愿意和阿娘說話……你想要什么?阿娘都可以給你。”
我說:“阿娘,我想要破風?!?
那日破風在戰(zhàn)場上殺敵萬千,沐血勇對敵人的畫面,仿佛喚醒了我心底對生死的敬畏。
我才明白,為何我總喜歡和他待在一處。
因為,我會覺得很安全。
有他在,即便我永生忘不了崔七郎是如何被那些野狼給生生蠶食的畫面,但我不會再覺得害怕,覺得黑暗難忍。
而且,和他在一起的感覺,與崔七郎在一起時,也是截然不同的。
與破風在一起時安心,是開心。
雖然不是年少時的慌張,但如今的我更需要破風在時心中的那份兒安寧。
阿娘流著淚,終究是點了頭。
“去吧?!?
“只要阿娘的屏兒能得到幸福,阿娘可以試著去改變自己?!?
我沖向外面,沖向了正整軍待發(fā)準備返回曼陀城的破風。
“破風!”
“帶我回曼陀城吧!”
破風看到我出來,雖然有些驚訝,但還是立即放下手里的動作,并轉(zhuǎn)身背著手看向我問道:“小殿下要回去了?”
“也行?!?
“殿下想何時回去,曼陀城永遠都有你的家。我已經(jīng)在城中給你們置辦了一棟宅子。以后殿下便可住得自由……”
我走過去,伸手拉住破風的臂膀。
接著將他背在后面的手拉到前面來,再緊緊握住他的大手。
“破風,你真的會將我當做妹妹嗎?”
“我不信,你對我毫無動心?!?
說完我也不顧還有多少人站在旁邊,踮起腳尖親上破風的臉。
破風的耳朵瞬間燒成了緋紅色。
他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小殿下,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我伸手摸向他的耳朵,低聲警告他:“你若是敢當眾拒絕我,我是不會饒了你的?!?
天知道我剛剛那么沖動地做出輕薄他的事情來,耗費了我多么大的勇氣。
不過,這種勇氣,這輩子應該只有這一次了吧?
他若是和那崔七郎一樣對我避之不及,或是嫌棄我在西域的遭遇,我想……我就和阿娘去一個誰也找不到的邊陲小鎮(zhèn),如此過完一生也不無不可。
我心里打著鼓,卻猝不及防被破風緊緊摟進了懷里。
“不當我是你的哥哥了?”
破風在我耳邊問我。
我抬手輕輕錘了一下他的胸口:“當然可以!風哥哥,你應嗎?”
破風的心跳聲都快要將我淹沒,并將我抱得更緊了一些。
“小殿下,破風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你的愛?”
我的眼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原來,這世上真的會有人將我的愛,當做如此珍貴之物。
“那你就給我,更多更多的愛,可好?”
我們十指相扣,看向邊疆遼闊而又絕色之景,騎上馬,一起回了我們的家——曼陀城。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