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謝其蔚吃的這頓飯,最后潦草結(jié)束了。

程丹若說，已經(jīng)為他準(zhǔn)備好了客舍和伺候的小廝，讓人帶他回去歇息，自己則拽著明顯喝了悶酒的謝玄英,回屋安頓。

謝玄英心情差,表情便冷冷的,丫鬟們皆屏氣凝神，輕手輕腳地端來水盆帕巾伺候。

程丹若先沒管他,自行洗漱完畢，才上炕去,掀開被子：“過來睡?！?

他“啪”一下扔掉木梳，步履沉重地上床。

程丹若揮揮手，丫鬟們會意,立即退下,沒忘記順手掩門。m.biqikμ.nět

謝玄英脫掉襪履，躺下就準(zhǔn)備睡覺。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程丹若覺得身邊的氣壓明顯低了，像是臥了一片烏云。

她想想,問：“你在想什么？”

“四弟為何如此？”她一打開話匣,謝玄英立馬睜眼，吐露憤懣與不解，“我只有這一個弟弟,對他素來友愛,他在外頭花銷，母親不給，都是我去善后?！?

他坐起身，道：“但凡陛下賞賜的,若有的多，我都是給他一份，他問我要什么，無論是刀劍還是筆墨，我也都給了他。他今日所，著實(shí)令我不解，什么叫我把全京城的貴女都挑一遍？從始至終，我認(rèn)定的人只有你。”

．x63．

程丹若按住他的后背，輕輕撫摸順氣：“嗯?！?

謝玄英問：“丹娘，你說我身為兄長，有哪里做得不好嗎？”

“沒有?！背痰と舻?，“你是個好兒子，好兄弟?！?

他憤然不解：“那是為何？”

程丹若猶豫了一下：“你要聽實(shí)話嗎？”

“自然，你在我面前，不需要說假話?！敝x玄英將被子提上來，嚴(yán)實(shí)蓋住她，“你說，我想聽?！?

程丹若便如實(shí)道：“兄弟之間有一個太過出色，對其他人而，是一件很有壓力的事情。人家會說，看你兄弟如何如何，你為什么就不行？”

平心而論，謝家四兄弟都算不錯了。

要知道，一對優(yōu)秀的父母，不一定會有優(yōu)秀的兒子，像靖海侯家，往前推八輩的定國公開始，就一代代基因篩選，堅(jiān)持教育。如此數(shù)代下來，子孫基因穩(wěn)定，沒有一個傻瓜笨蛋，顏值也至少在中等以上。

謝大威嚴(yán)，謝二俊秀，謝四也有書卷氣，水平之穩(wěn)定，不得不讓人感激前面祖宗們的努力耕耘。

但，美貌是一種基因突變。

謝玄英的眉眼都和兄弟們有相似之處，卻唯獨(dú)只有他，組合出最優(yōu)解。

光有美貌，或許還沒什么，他偏偏繼承了家族天賦，能文能武，才華卓越，把兄弟們比到地上。

外人看謝玄英，還能自我安慰說“他是侯府公子，比不得”，那么，同是靖海侯的兒子，兄弟們又該如何自處？

“你弟弟和你是同母兄弟，想必沒有少聽你三哥如何如何?！背痰と舻溃澳銈兗依?，老大有老太太的余蔭，歲數(shù)也大了，老二是嫡長，好歹有個爵位吊著，老四又有什么呢？”

謝玄英久久不。

炕頭，燭火微弱地照亮方寸。

他面色端凝，皮膚的紋理被柔光模糊，出現(xiàn)一種不真實(shí)的質(zhì)感，配上精致俊美的眉眼，好似人偶。

程丹若伸出手，輕輕捏住他臉頰的軟肉。

他驟然回神，握住她的五指：“嗯？”

“沒什么?！彼f，“別難過了?！?

謝玄英抿住唇角，卻難以釋懷：“丹娘，我從未想過讓他們?yōu)殡y，可我、我不能不做。”

前程不會從天上掉

下來，他也不想做一個廢物，靠祖上余蔭混過此生，必須自己去爭取。況且，他還有丹娘，要背負(fù)起她的志向和未來。

“你沒有錯?！背痰と舾采w住他的手背，“出色不是一種錯，平庸也不是。”

謝玄英一頓，側(cè)身抱住她：“當(dāng)真？”

“嗯。”她說，“不要去管他們，人總要學(xué)會接受現(xiàn)實(shí)?！?

謝玄英遲疑道：“可他是我弟弟?！?

“你可以試試，但……”程丹若提醒他，“只會適得其反。”

謝玄英信任她的判斷，卻依舊道：“他畢竟是我弟弟。”

她說：“那你就試試吧?！?

“嗯。”他摟緊她，“丹娘，多謝你?！?

程丹若道：“我就動動嘴皮子，也值得你謝嗎？”

“你讓我知道，我還有你。”謝玄英輕輕嘆口氣，“幸好還有你?！?

家丑不可外揚(yáng)，很多事，他只能悶在心里，無論是在朋友還是老師面前，都不敢輕易提起——沒有對著外人，抱怨親人的道理，這只會叫人笑話。

可在家里，他也沒有一個可以傾訴的人選。

母親對二哥已經(jīng)夠氣憤的了，他不想雪上加霜，與四弟是同胞兄弟，兩人生出嫌隙，必會令母親傷心。

即便是同胞的蕓娘，相處的時間也不多，且身為兄長，又怎能同妹妹說這些。

唯有妻子，不，唯有丹娘……只有在她面前，他才能說出心里話。

謝玄英貼住她的臉頰，享受這無聲的依偎。

程丹若任由他抱了一會兒，岔開話題：“四弟這次忽然過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兒得找人問問。”

想一想，又笑，“也許，明早我就知道了。”

謝其蔚可不是一個人來的，還有侯府押車送禮的管事。今天接風(fēng)宴，下人們也會吃酒，林媽媽待謝玄英最為上心，肯定打聽去了。

“睡吧?！彼禍缦灎T，拍拍他的手臂，“總有辦法的?！?

謝玄英“嗯”了聲，酒意上頭，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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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謝玄英一大早就帶著謝其蔚出門，程丹若吃過早膳，請林媽媽來說話。

她單刀直入：“你可知道，四少爺為何突然到了大同？”

瑪瑙給林媽媽泡了杯茶，林媽媽接過，沉吟道：“昨兒晚上，老奴也打聽了，原是沒說要來的，不知怎么的，出的那天，四少爺突然收拾了行李，說要一塊兒過來?！?

“母親可有話？”

林媽媽眼風(fēng)掃過周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