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羊毛今后公對公交易，統(tǒng)一價格，貨量可以商議。

第二、這次的疫病對他們影響很大，希望能夠引入一些醫(yī)書。她聽說有一本簡單的醫(yī)學(xué)啟蒙書，叫《驅(qū)病經(jīng)》，里面的內(nèi)容很好，希望可以翻譯成蒙語。

第三、程丹若這次救了她的命，她知道漢人崇尚恩情，所以，她會將程丹若認作姊妹，按照黃金部落的習(xí)俗，贈予她兩百頭牛和三百頭羊做嫁妝。

朝廷嘩然。

云金桑布說的事，前兩件都是和韃靼密切相關(guān)的要務(wù)，屬于得讓內(nèi)閣討論的那一種。

可微妙的是，這三件事，都和同一個人有關(guān)。

皇帝立即做出決定，急召程丹若入京。

*

天子相召，別說程丹若只是生病，快死了都得爬去京城。

她不得不迅速收拾行李，在謝玄英的擔(dān)憂中，帶上丫鬟護衛(wèi)，迅速進京。

一路顛簸下來，休養(yǎng)一月的成果全部報廢。

程丹若從馬車上下來，去正院見柳氏時，差點把柳氏驚得面容失色。

“給母親請安?！彼乓蛳?，柳氏便連忙示意丫頭將她扶起來：“你病著，不必如此多禮?！惫P趣庫

打量她一會兒，難掩詫異，“怎么就成了這樣？”

近三年不見，程丹若和進門時沒有太多變化，依舊消瘦秀麗，只是面色蒼白，聲音乏力，明顯大病未愈。

“讓母親掛心，是兒媳的不是。”程丹若輕聲道，“路上有些趕，并無大礙。”

這話誰都不會信。

柳氏無意磋磨兒媳，既然見了禮，便要放她去休息：“可別仗著年輕，就不知道保養(yǎng)，今后有你后悔的——回去好生歇息吧?！?

程丹若剛要應(yīng)，門口的丫鬟打起簾子：“侯爺來了。”

她只好給靖海侯行禮：“父親。”

“不必多禮?！本负：詈皖亹偵亟衅穑白抡f話?！?

程丹若只好坐下了。

靖海侯揮揮手，丫鬟們看了柳氏一眼。柳氏知道，他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專程到正院，必是有話要說，遂頷首。

丫鬟們井然有序地告退，只剩下三位主子。

柳氏半真半假地嗔怪：“是什么事，讓孩子歇一晚都不成？”

“明兒一早，宮里就要宣人?！本负：畈槐銌为氄僖妰合保@才專程過來，就為叮囑兩句，“關(guān)于羊毛，你有何打算？”

程丹若問：“父親有何指教？”

靖海侯沉吟道：“內(nèi)閣認為，此事既然與胡人相關(guān)，還是要慎重為好，與鹽鐵一般官營，亦便充盈國庫。”

程丹若：“原來如此?！?

其實在回京前，她就和謝玄英討論過這件事。

紡織業(yè)在大夏也有一段發(fā)展歷程，早年，中央控制力強，各地多設(shè)織造局，靠工匠們服役，生產(chǎn)出大量布匹。

后來，隨著民間紡織業(yè)的興起，官營織造局漸漸消亡，只留下南京、杭州、蘇州等地的織造局，管理權(quán)也從工部轉(zhuǎn)到了太監(jiān)手中。

這些織造局主要為皇家干活，生產(chǎn)貢品，也用來賞賜官員。程丹若曾經(jīng)得到過的貢緞，就是從此而來。

內(nèi)閣希望的，無非是官方出面，以較低的價格收購羊毛，然后轉(zhuǎn)賣給商戶，收一筆轉(zhuǎn)讓費，就好像鹽引一樣，商戶花錢買經(jīng)營資格。

這樣，國庫不就有錢了嘛。

但皇帝不這么想。

“陛下的意思，是想織造局接手?！本负：疃似鸩?，暗示道，“你明白嗎？”

程丹若道：“兒媳明白?！?

靖海侯問：“你怎么想？明年，三郎也該調(diào)任了，商人多奸猾，長寶暖的事，你怕是再難掌控。紡織畢竟關(guān)乎民生大計。”

她道：“父親提點的是?！?

靖海侯道：“放心，家里虧待不了你?！彼土系?，“我打算把蘇州的一處宅子，過到程氏名下?！?

但凡能從老二一家手里奪走的，柳氏都贊成，忙笑道：“還不快謝謝你爹？”

程丹若起身：“多謝父親?！?

靖海侯慈和道：“你們還年輕，有什么困難，就和家里說。”

程丹若垂眼：“是?！?

“去歇吧?！?

“兒媳告退?！?

程丹若退出屋舍，剛出院門，就和榮二奶奶撞見了——此時正是傍晚，她是來請安侍膳的。

“二嫂。”程丹若微微一笑，主動朝她問好。

“欸喲，弟妹回來了?！睒s二奶奶的笑容有點僵硬，慢吞吞道，“怎么都不和家里說一聲？我都沒來得及命人打掃院子。”

程丹若道：“陛下急召，來得匆忙?！?

“原來如此?！睒s二奶奶拿起帕子，按了按額角不存在的汗，“也是，弟妹如今是陛下跟前的紅人?！?

她佯裝懊惱，“瞧我這記性，論理，我該向弟妹行禮才是。”

一面說，一面要福身。

程丹若避開了她的禮節(jié)。這樣的坑，她是腦子壞了才會跳，尊卑長幼，雖然她的誥命比榮二奶奶高，但榮二奶奶是嫂子，居長。筆趣庫

無緣無故的，嫂子給弟妹行禮，不合倫理，回頭傳出去，她免不了要落得個“驕橫不悌”的壞名聲。

然則，同理，榮二奶奶除非繼承侯夫人的誥命，否則，也當(dāng)不起她的禮了。

以卑受尊，一樣不合規(guī)矩。

“二嫂太客氣了，都是一家人?！毖诀咂蛬D都在張望，圍觀她們二人交鋒，但程丹若沒什么興趣和她斗嘴，“明日我還有事，就不陪二嫂絮叨了，告辭?！?

說罷，轉(zhuǎn)頭就走。

嗯，地位平等之后，就是不必等嫂子先走才能走，見面要先問好，凡有問話就得敷衍一下了。

不用睬她可真好。

程丹若想著，給榮二奶奶留下一個毫不留戀的背影。.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