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兇什么兇?”她背挺直了,聲音也大了,“我不是吃了嗎?”
謝玄英反駁:“我不喂你,你能吃?再說糕點也不能當(dāng)飯吃。”
“反正我吃了。”她說,“你憑什么兇我?!?
謝玄英被她繞進(jìn)去:“我什么時候兇你了?”
“現(xiàn)在。”程丹若瞥過眼風(fēng),“三堂會審,好大的威風(fēng)。”
他:“……”
“你有什么資格說我,你怎么不吃飯,飯都要涼了?!彼磫?,“吃冷飯對胃不好,胃不好的人還吃冷飯,你這么大個人了,怎么不知道照顧自己?”
謝玄英:“……”
他定定看著她,直到把她看得又別過臉,才伸手擦掉她臉頰的肉汁:“算了,下不為例。”
程丹若給他夾了一塊咸肉,表示和好。
但和好歸和好,她總這樣廢寢忘食,謝玄英著實放不下心,故意板起臉,威脅恫嚇:“再被我發(fā)現(xiàn)不好好吃飯,就讓你吃折耳根?!?
程丹若瞄他。
他:“?”
“你是不是吃過了?”她咬著筷子,“缺糧?”
謝玄英端起碗:“吃飯,飯冷了。”
程丹若還想說什么,他一筷子咸肉塞到她嘴里,成功堵住了后面的話。
兩個各懷“鬼胎”的人安靜地吃完了這頓飯。
燭光昏沉,空氣飄來清涼的雨絲。
謝玄英走到窗邊:“明天該回去了吧?!?
“嗯?!背痰と艚裉爝@么趕,很大原因是想把自己擅長的病人處理完,早點回安順,免得給他添亂,“吃過午飯走?!?
“好?!敝x玄英應(yīng)著,瞧了會兒星象,判斷道,“看著明兒不會下大雨,路上好走。”
“貴州就是雨多?!背痰と羟妩c藥品,青霉素還剩少許,明天給感染的人再打一針就差不多了。
所以,她必須回安順,盡快做出新的一批青霉素備著,以防不測。sm.Ъiqiku.Πet
“秋天比我想的冷。”謝玄英合攏窗戶,“尤其是夜里,你晚上睡覺記得添條被子?!?
“要你說?!彼?,“我把瑪瑙叫過來了,兩個孩子看不過來。”
謝玄英奇怪:“不是只有赤韶?還有誰?”
“我聘了個西賓,教赤韶讀書的,他有個女兒,兩個姑娘歲數(shù)差不多,我讓她們待一塊兒?!?
他道:“別煩著你就好?!?
“做做面子而已?!背痰と魧π抡J(rèn)的義女定位明確,“你這邊順利的話,我下次就把她帶來,也好收攏人心?!?
謝玄英思考了會兒,覺得打下安南后,永寧會安全許多,頷首同意:“好?!?
氣氛頓時松快。
程丹若也不收拾東西了,今天忙活一天,肩膀都是僵的,趕忙叫熱水泡腳,準(zhǔn)備早點睡覺。出門在外,沒有泡腳的藥材包,可微燙的水浸沒足背,還是讓她情不自禁地吁了口氣。
謝玄英見狀,立馬脫掉靴襪,強(qiáng)行在木盆里占了個位置。
“你又來?!彼人麅赡_,習(xí)慣地讓出一半的空隙。
水位上升,沒到小腿肚,靜脈曲張都好了不少。
泡過腳,簡單洗漱就鉆進(jìn)被窩睡覺。
貴州秋冬的溫差確實不小,程丹若沒一會兒就覺得冷颼颼的,于是翻個身,貼住他的手臂。
謝玄英立時摟緊她:“冷嗎?”
“不冷?!彼眢w累,卻不想早早睡去,找話題,“打算什么時候打安南?”
他算算時間:“再過三天吧?!?
“魯郎中的速度沒這么快,就這幾天,不知道能說服幾家?!背痰と粽f,“我聽其他寨子的人說,黑勞很有本事,白伽也有點古怪,你要小心。”
謝玄英問:“古怪?”
“她是蠱婆,我估計是熟諳藥性的人?!彼溃靶⌒乃幢幌滤?,還有,一些香草點燃后有致幻的成分,避開下風(fēng)口為好。”
“我知道了?!敝x玄英記下了這件事。
*
某寨,月色幽暗。
赤碩躺在床上,太陽穴一陣陣抽動,四肢僵硬,仿佛被凍住了。
眼前的屋梁出現(xiàn)詭異的重影,一些奇怪的小人匍匐在房頂,裂開大嘴瞧著他,像是好奇的孩子,也像是貪婪的野獸。
什么東西?他定定地看著他們,回憶今天的晚飯。
沒有菌子之類的東西,都是各種肉,兔子,雞,還有一只腌了半年的狼腿,很難吃。
是太累做夢了嗎?他正想著,小人的身體卻忽然拉長,變得纖長苗條,背后裂出一片片的重影。
像是蝴蝶。
像是小時候,被他撕成兩半的蝴蝶。
“不要——”
“不要啊——”
是誰……朦朧的倩影出現(xiàn),朝他伸出手,她是誰……是……娘!
赤碩似乎想起了什么,身體反弓彈起,一下又能動了。
幻影消失無蹤。
窗外傳來人面梟古怪的叫聲。.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