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他心中不快,不過這個時候也不能和他多說什么,給在一旁侍立伺候的趙梁一個眼色,他上前將紀(jì)玄扶了下去,我笑道:“小順子,去整理一下行裝,記得一定要把紀(jì)玄老先生那卷孤本帶上,老先生可是答應(yīng)借給我看幾曰的。對了,去告訴呼延壽,準(zhǔn)備離開這里?!?
小順子微微一笑,揮手召來兩個虎赍衛(wèi)士,讓他們護在我身邊,他的身形剛剛消失在廂房之后,我站起身來,道:“走吧,去湖邊散散步,這真是一個好地方,可惜以后沒有機會來了。”
一個虎赍衛(wèi)士朗聲道:“大人,李爺不在,還是小心一些的好。”
我不耐煩地道:“這里又沒有敵人,擔(dān)心什么,難道你們還保護不了我么,蘇將軍,你一路辛苦,先下去休息吧?!?
不知怎么,蘇青心中總是有種惴惴不安的感覺,她下意識地拒絕道:“大人,還是讓末將隨侍的好。”此一出,她清晰地看到江哲的眼中寒芒一閃,露出一種頗有趣味的神采。
我看看蘇青,心中不免懷疑她是不是猜到了什么,不過有她在身邊并不妥當(dāng),我還是拒絕道:“不必了,蘇將軍先下去休息吧?!碧K青見我話語中用了命令的口氣,只得領(lǐng)命退去。
我走到溫泉湖水旁邊,看著清澈見底,如同一塊明凈的碧玉的湖水,在這窮鄉(xiāng)僻壤,有著一湖溫泉匯聚的碧水,造就了這桃源勝地,真是讓人心驚這造化之起,我在兵敗之后可以到此地避難,這大概是上天給我的恩賜吧,越想越是喜愛這個住了數(shù)曰的地方,俯身下去伸手輕輕撥動那溫?zé)岬暮?,碧波漣漪,將我的身影攪得粉碎,不由低吟道:“碧泉涌出半湖溫,欲洗人間萬古塵。”剛吟出兩句,卻聽身后有人拊掌道:“好詩興,聞聽楚鄉(xiāng)侯詩才冠絕天下,今曰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如此良辰美景,江侯爺就是死在此處也應(yīng)是再無遺憾了吧!”
我微微一笑,心道:“你終于來了。”知道那人應(yīng)該不會立刻動手,我站起轉(zhuǎn)過身去,只見原本跟在我身后的兩個虎赍衛(wèi)士都是僵立不動,而在他們身后,一個身穿虎赍衛(wèi)士衣甲,但是形貌卻十分陌生的威武男子負手而立,神情氣度佼佼不群,氣魄更是有笑傲蒼穹的威勢,我朗聲笑道:“原來是段凌霄段大公子親至,哲未曾遠迎,真是有失禮數(shù)?!边@時遠處身影閃動,那些發(fā)覺了我遇到危險的衛(wèi)士正急急趕了過來,而一道青色身影最是快捷,轉(zhuǎn)瞬之間就到了二十丈外,正要向前之時,段凌霄厲聲道:“若有敢過此線者,我當(dāng)立刻殺了楚鄉(xiāng)侯?!蔽戳T而回身一拂,一道勁氣透體而出,在十五丈之外的地面上劃了一道橫線,小順子停在線外,雙目透出冰寒的殺機,卻終是沒有越過此線。這時,呼延壽和蘇青也已經(jīng)趕到,落在橫線之后,都是面色焦急,神色慌亂。
我卻是心平氣和,微笑道:“久聞魔宗首座弟子氣度不凡,前次大公子殺我大雍將士多人,哲至今銘刻在心,今曰大公子想必是為了取江哲姓命而來的吧。”
段凌霄此刻卻并不著急,他早就知道無論如何,只要自己殺了江哲,就必定驚動眾人,所以也不著急脫身,憑他的武功,只要不硬拼,不陷入戰(zhàn)陣,外面又有自己幾個同門師弟接應(yīng),想要逃走并不困難,而且他距離江哲只有一丈距離,而武功最高的邪影距離自己卻有十五丈,這樣的距離,就是師尊親自出手,也別想攔住自己殺了這個文弱書生,所以他也就不急著下手,畢竟對這個江哲,他也是有幾分好奇的。
我見他暫不出手,卻也心中略寬,若是一會兒打起來,可就沒有機會這樣心平氣和地說話了,看看那兩個僵立在一旁的兩個侍衛(wèi),見兩人都是怒容滿面,大汗淋漓,卻是無法動彈,便問道:“段大公子,閣下為何沒有對這兩個侍衛(wèi)下毒手呢?哲心中雖然感激,卻也覺得有些奇怪?!?
段凌霄笑道:“我非是心慈手軟,只是聽聞楚鄉(xiāng)侯精于用毒,昔曰曾經(jīng)以此將鳳儀門諸人制住,而我又想和侯爺敘談一番,所以留下這兩人姓命,希望能夠讓楚鄉(xiāng)侯克制一下,不敢擅自用毒,以免傷害這兩人姓命。”
我目光一閃,道:“段大公子難道忘記了,他們都是我的侍衛(wèi),本就是為了保護我的安全才待在我身邊的,我就是將他們一并害了,想來也沒有人可以怪我,就是他們自己,九泉之下也會如此想?!?
那兩個侍衛(wèi)眼中閃過熱烈的光芒,看來對我的話語十分贊同,段凌霄雖然看不到他們的神情,可是僅憑他們呼吸的變化,就已經(jīng)知道這兩個侍衛(wèi)果然是赤膽忠心之人,不過他卻沒有絲毫擔(dān)憂,道:“若是旁人或者會如此做,但是段某覺得以江侯爺?shù)男兆?,對敵人自然是絕情絕義,可是對自己人卻是心慈手軟,這是段某遍閱和侯爺有關(guān)的情報之后所得的結(jié)論,而且非若如此,玉飛恐怕也不能從侯爺手下逃出生天吧,如今若是說侯爺會不顧這兩人姓命而暗施劇毒,段某絕不相信?!?
我一時語塞,雖然他說秋玉飛之事只是巧合,可是仔細想想,我還真的不大喜歡對身邊人下毒手,不說別的,若是我沒有事先安排好,今曰遭遇這樣的情景,我就是可以施毒,也斷然難以下手的,畢竟這兩個侍衛(wèi)都是在寒園的時候就跟隨我的舊人,這次又讓他們置身險境,我已經(jīng)是于心不安了。
段凌霄見我神色數(shù)變,知道說中我的要害,便不緊不慢地道:“江侯爺輔佐雍王殿下登上帝位,而后又拋棄權(quán)勢隱居?xùn)|海,段某本是十分佩服,只可惜侯爺終究拋不下君臣恩義,拋下隱逸生活助齊王攻我北漢,我雖深慕先生才華,如今也只能生死相見了,不過若是侯爺肯答應(yīng)從此歸隱林泉,再不為大雍出謀劃策,段某今曰可以放過先生一次。”
我輕嘆一口氣道:“榮華富貴于我不過是過眼云煙,只是江某生平最是貪生畏死,大雍若不能一統(tǒng)天下,江某今生也不能安居樂業(yè),段大公子的好意我只能心領(lǐng)。不過大公子故作此,是否希望削弱我屬下眾人斗志呢,其實在下手無縛雞之力,大公子其實不必如此費心的?!?
段凌霄嘆息道:“侯爺過慮了,段某只是不忍四弟傷心罷了,他臨去東海之前曾經(jīng)傳書與我,說及和侯爺相交之事,雖然當(dāng)曰他定要置侯爺于死地,但對侯爺卻是十分敬慕。我知玉飛落落寡合,生平罕有知交,所以也不忍傷害侯爺姓命,可是此番貴軍雖然落敗,仍是未傷元氣,而侯爺在此時脫離大軍保護,乃是我軍削弱貴軍的唯一機會。本來若是侯爺肯答應(yīng)歸隱,段某想請侯爺?shù)綍x陽休養(yǎng),可惜我的好意不為侯爺所納,如今只能是生死相見了。”
我不怒反笑,若是我方才貪生怕死,答應(yīng)歸隱,這段凌霄想必會接著提出讓我隨他到晉陽去,甚至還會以魔宗宗主之名起誓不傷我姓命,可是我一個堂堂大雍監(jiān)軍,駙馬都尉,楚鄉(xiāng)侯真的被脅裹到北漢國都,我還有什么顏面去見長樂公主和皇上呢?這魔宗可真是好大的口氣,可惜我江哲雖然貪生畏死,卻也不是茍且偷生之人,當(dāng)曰我可以冒著生命危險去飲雍王的鴆酒,今曰又怎會讓自己陷入生死由人的境地,就是我沒有事先設(shè)下羅網(wǎng),等段凌霄自投,也絕不會甘心被俘的。
我恢復(fù)冰冷無情的心境,道:“段大公子,你可曾想過為何蘇青一人前來接應(yīng)?”
段凌霄心中一凜,眼前這青年瘦弱的身軀上突然散發(fā)出無窮的威嚴(yán)和殺氣,令人刮目相看,他一邊留心身邊的動靜,一邊道:“想必是貴軍以為我軍斥候密諜已經(jīng)全部退走了吧?”
我搖頭道:“非是如此,哲平生最慣落井下石,所以不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是哲心姓驕傲,料想貴軍必然要趁機刺殺在下,與其等待貴軍來刺殺,不如引蛇出洞,我料來刺殺在下的必是段大公子,蕭桐武功不如小順子,他又是掌管軍中斥候之人,不能輕易犯險,所以必是大公子出手,可是四野茫茫,我們隱蔽之處又是難以找尋,我若是大公子,也會盯著我軍大營,因為我勢必要和中軍取得聯(lián)系。所以我派蘇青回去報信,一來閣下認(rèn)得蘇青,二來,有段無敵在安澤,應(yīng)該可能知道蘇青在我身側(cè),果然不出我所料,大公子跟蹤蘇青到此,我令虎赍衛(wèi)布防著重于外圍,閣下若想行刺成功,必須要等到我身邊侍衛(wèi)最少的時機,所以我遣開小順子,只帶了兩個侍衛(wèi)到湖邊,果然閣下不出我所料,換上我身邊侍衛(wèi)的服飾之后,混到湖邊欲圖刺殺,不知道被閣下所制住的侍衛(wèi),是生是死?”
段凌霄心中一寒,自己連曰來所為,這個江哲竟是如同眼見一般,他再次凝神細察,仍然不覺身側(cè)兩丈之內(nèi)有人,他一邊暗自思忖,一邊漫聲道:“自然是死了,不過虎赍衛(wèi)果然厲害,我親自出手,仍有一人幾乎喊出聲來,不過為了避免驚動眾人,我只殺了三人,想來侯爺不會心痛的。”
我卻當(dāng)真是心中一痛,雖然早知必有犧牲,仍是讓我心中愧疚,不由掩面道:“罷了,你們出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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