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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四章 美夢盡頭

罕見的,季覺失眠了。原本閉上眼睛立刻昏迷的優(yōu)質(zhì)睡眠忽然消失不見了,一夜斷斷續(xù)續(xù)做了好幾個夢,全都是動物世界里猛獸捕獵的場景。什么狼熊虎豹森蚺巨蟒,忽然之間出現(xiàn)面前,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咬住,頃刻煉化。小白兔季覺哪里見到過這么殘忍的場景,當場就被嚇醒了。嚇醒了好幾次之后,他干脆一怒之下就不睡了。從酒店的床上爬起來,打開臺燈。找出紙筆,直接就寫起了一路上腹稿早就已經(jīng)打好了的論文來——《淺談血祭武器在靈質(zhì)純化階段處理雜質(zhì)和污染的六種方法》!反正睡是睡不著了,不如多卷卷別人。至少讓別人也睡不著!況且,這可都是自己學(xué)術(shù)道路上的墊腳石啊。哪個大師不是著作等身的?在成為工匠之前,學(xué)徒只要琢磨怎么卷贏其他學(xué)徒拿到人權(quán)證書就行了,可成為工匠之后,一起卷的就是全世界所有的工匠了。讓世界,感受痛苦!先給某條還在撲騰的咸魚學(xué)姐身上撒兩包鹽口桀口桀口桀!一想到葉純在沙發(fā)上打滾哭叫的樣子,季覺就忍不住笑出了聲來。直到,七點鐘的時候,叮咚一聲門鈴響起。打開門之后的季覺,終于笑不出來了。震驚失聲:“你怎么來了?”門外面,赫然是一臉怨念的葉純。一夜之間,從崖城殺到了潮城,來到季覺面前。一時間,季覺不由得毛骨悚然——壞了,難道是被自己卷了這么久,葉純已經(jīng)被卷出咸魚感應(yīng)來了?這算什么?秋風(fēng)未卷蟬先知?此刻,聽見季覺的話,葉純的眼神更加危險了起來。“你是不是忘記了,我現(xiàn)在還是給某人頂鍋的總經(jīng)理秘書?”她抬起手來,面無表情的扒下了臉上的平光鏡,露出兩個快要遮不住的黑眼圈:“而且,某個總經(jīng)理跑去開車跑的不見人影之前,還把自己所有的活兒都丟給了我……然后呢?沒日沒夜的忙了這么久之后,他居然有臉問我:葉純,你怎么來了?季覺,你但凡還通一點人性,都狗叫不了這么響亮好么!”“啊這……”季覺的冷汗瞬間流下來了,諂笑:“沒有沒有,這不是辛苦您了么?大老遠跑過來,我的錯,我的錯!”“這里是海州又不是荒州,潮城和崖城就算搭車也不過是四五個小時的距離,有什么辛苦的?”葉純坐下來,疑惑的瞥著他諂笑的樣子,忽然問:“你沒事兒吧?”“啊,沒什么???”季覺瞪大了眼睛,顯現(xiàn)無辜。于是,葉純的眉頭愈發(fā)緊皺:“那你怎么一直在擦嘴?”“……口干,口干!”季覺抬起手,裝模作樣的擦了擦嘴角,一臉純真,趁著葉純沒注意,借口倒水,想要將桌子上偷偷卷人的論文藏起來。然后,聽見了背后傳來令他不寒而栗的聲音?!捌婀帧比~純盯著他緊繃的背影,滿懷狐疑:“總感覺你不對勁?!薄班??”季覺艱難的回頭,笑意艱難:“哪里奇怪了?”“我都坐下來五分鐘了……你居然沒有跟我講你以一敵四,殺出重圍,勇奪冠軍的光輝經(jīng)歷和偉大事跡?!泵麄商饺~純扶了一下平光鏡,鏡面閃現(xiàn)寒光,敏銳的發(fā)現(xiàn)了華點:“你在掩飾什么?”“沒,沒啊!”季覺尬笑著,顧左右而她。暗地里,汗流浹背。悄悄的操縱著水銀把稿子塞進行李箱的夾縫里,塞的更深了一點。壞了!光顧著沒良心了……這要讓她知道自己累死累活的干活兒自己還在背后悄悄寫論文卷她的話,搞不好自己明天就要因為左腳踏進潮聲被開除了吧?只不過,葉純銳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上下掃視,許久,忽然問:“你該不會,等會兒就打算用這副樣子去出席頒獎儀式吧?”“???”季覺呆滯撓頭:“不好么?”葉純沒說話,拿出手機,照了張照片,然后展示屏幕——亂糟糟的頭發(fā),胡子拉碴,一條還沒清洗過到處是泥點子的工裝褲,還有一件已經(jīng)洗到發(fā)白的t恤……“我就知道?!比~純嘆了口氣,無可奈何:“你好歹是海岸的廠長了,起碼注意一下形象了吧?”說著,將手里提著的大箱子丟進了他的懷里?!皩iT帶過來給你的,試試吧?!薄笆裁礀|西,這么神神秘秘的?”季覺不解,打開箱子,便看到了里面迭的整整齊齊、套在防塵袋的一整套正裝,搭配著定做的袖扣和領(lǐng)帶夾。除了兩件襯衫之外,還額外帶著四條領(lǐng)帶和一雙皮鞋。以季覺的粗糙審美和土鱉習(xí)慣,實在沒研究過什么支數(shù)和面料的區(qū)別,不過光是那一雙皮鞋拿在手里,稍微感受了一下做工,就知道價格不菲。從襯衫到正裝,宛如天成的順滑面料上,縫紉的極為妥帖,即便是季覺用手去摸,都察覺不到針腳之間的細密差別,做工簡直出神入化。而且,被裝在箱子里迭了這么久,展開之后都找不到一絲皺褶。瞬間,從驚奇之中所萌發(fā)的,竟然還有一絲難得的罪惡感?!岸嘀x學(xué)姐!”季覺好奇的拿起來翻看:“什么時候買的?”“上次你不是說沒有正裝么?反正早晚會用得到,我拿之前你定防護服的數(shù)據(jù),找人給你訂了一套?!比~純端起了小弟孝敬上來的茶水,無所謂的揮手:“可惜,工期有點長,你卷得又太離譜,沒趕上你考上工匠,就當慶祝你奪冠吧。你要是真想要謝謝我的話,就在姨媽那里少卷我?guī)状?,也算你有良心這種東西?!薄昂傺?,哪兒能呢!”季覺斷然搖頭,肅然震聲:“我這個人,做人最講究的就是知恩圖報了!怎么做得出那么喪盡天良的事情?”“呵呵——”葉純瞥著他裝模作樣的純良模樣,絲毫沒有半分相信。就當在聽狗叫吧。十分鐘后,等季覺換好了衣服從套間里走出來的時候,就好像整個人都換了個模樣。他對著鏡子扭來扭去的時候,都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還能有這種衣冠禽獸、斯文敗類的造型,就連自己都感覺新奇。“怎么樣?”他回過頭征詢意見?!斑?,等一下……”葉純端著下巴,沉吟片刻之后,從箱子里翻出另一條領(lǐng)帶來丟給他:“試試這個。”“酒紅色?搭么?”季覺不解:“會不會有些騷包?”“這種場合,領(lǐng)獎講話的人,騷包一點才是正常。年輕人不跳脫一點的,就會顯死氣沉沉,你難道指望自己哪天打扮的跟個老登一樣,去和人舉著香檳參加酒會么?”葉純揮手催促:“就按這個來,搞快點。”等季覺有些手忙腳亂的重新?lián)Q好了領(lǐng)帶之后,又被葉純指揮著換好了袖扣,然后拆掉了領(lǐng)帶夾……換來換去,領(lǐng)帶都換了三個系法,還被按著頭把亂糟糟的頭發(fā)梳理好。“可惜,沒帶發(fā)蠟,一時半會兒也不太好買,你就用物性干涉自己整一下吧。”忙活了半天之后,葉純總算松開了手,端詳著鏡子里季覺的模樣,緩緩的點了點頭:“這樣就差不多了。”她輕聲一嘆:“總算有點年輕人的樣子了啊。”離開了泉城許久之后,昔日在兼元的折磨和填鴨之下斑駁蒼白的頭發(fā)已經(jīng)漸漸回歸漆黑,只剩下一絲半縷的灰白。之前的時候,即便俊朗,可搭配著平靜的神情,卻總有一種生人莫近的冷峻和疏離。但如今笑起來的時候,就終于明快起來了。帶著令人安心的平和。“成長了啊,季覺?!比~純端詳著鏡中那個年輕人的模樣,輕聲呢喃?!坝袉??”季覺疑惑,自嘲一笑:“總感覺,就像是做夢一樣?!薄爱斎话?。”葉純斷然點頭,從兩邊扯著他的臉,毫不客氣的肆意揉搓,欣賞著倒影中的滑稽模樣,笑意輕柔。和往昔煎熬亦或者迷茫的樣子截然不同,從迷茫的夢里漸漸的睜開眼睛……這不是早就已經(jīng)有所作為了嗎?“事已至此,再無可為。”死寂的辦公室里,來訪的老者一聲輕嘆:“中城那邊已經(jīng)下了結(jié)論,家里沒有別的可選了,阿文?!彼聪蛄俗雷雍竺娴纳型模骸爸荒芪懔恕!薄笆裁唇形??”尚同文漠然反問,長久未曾休息之后,眼眸之中遍布血絲,仿佛猛獸一樣擇人而噬,從牙縫里擠出聲音:“麻煩四叔你說的明白些!”“這些日子鬧出這么大的亂子來,總得有人負責(zé)?!彼氖暹z憾搖頭,勸道:“別再犟了了,阿文,這是二房和四房所有長輩的共同決定……你們大房挑起的亂子,總要給個交代吧?”“交代?我?”尚同文再無法克制暴怒,驟然起身:“當初是誰掀桌子的時候說他媽一步退步步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怎么?現(xiàn)在尚九那個入贅的死了,呂盈月的刀架在你們脖子上了之后,你們知道怕了?早他媽干什么去了!從小到大,我都想不明白——為什么好事你們這幫老東西全都占盡,麻煩和狗屎全都丟給我來吃?!錢你們沒收么?位置,你們沒拿么!好處不是你們拿大頭么?!你那個傻逼兒子,出去釣凱子,帶著人嗑藥啊,把東城能源局副局長的女兒磕死了,是他媽誰去低三下四的給你擦屁股!有臉來跟我說,委屈你了阿文?”四叔張口欲,可怒極的尚同文直接將桌子上的煙灰缸甩過來,砸在了他的臉上,瞬間磕的頭破血流。老人暴怒,慘叫:“尚同文,你瘋了!”“瘋的是我么?瘋的是你們!”尚同文嘶啞咆哮:“他媽的,別忘了是誰讓回聲發(fā)展到現(xiàn)在的程度,是我,不是你們這幫只會騎在小輩脖子上拉屎的廢物!老子這么多年以來,要錢給錢,要什么給什么,想盡辦法的討你們歡心,結(jié)果只是輸了一陣而已,你們就想要拿我當替罪羊?!你們以為說兩句好話,呂盈月會放過你們?別做夢了,她現(xiàn)在寬容,是因為她吃飽了,要留著你們這幫廢物以后慢慢的殺!你們以為賣掉我,讓掉一點資產(chǎn)和市場,就能裝作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繼續(xù)做你們的人上人嗎!做你馬了隔壁的美夢!”“別鬧了,阿文,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流血的老者面色鐵青,起身怒斥:“不止是中城,圣者之間已經(jīng)談妥了!你再這么搞,我們也沒辦法保你……”嘭!沉悶的聲音響起。尚同文毫不猶豫的扣動了扳機,槍聲響起的瞬間,辦公桌對面的老東西,仰天倒下,落在椅子上。額前的血洞里,血色噴涌而出。終于,安靜了?!斑 鄙型氖掷镂罩鴺?,面無表情的俯瞰著那一張至死驚恐的面孔,毫不客氣的吐了一口唾沫?!氨N??”他冷笑出聲:“等上了法庭,背了所有的罪證之后,你們怎么保我?保我再也張不開口,死不瞑目么?”兢兢業(yè)業(yè)一輩子,夜以繼日的為奴為婢,得罪了所有能得罪的人之后,就特么像個碎了的夜壺一樣,被毫不客氣的丟進茅坑里……他早就看清楚了這幫老東西的真面目,在得知尚九身死之后,就未曾對他們寄予一絲一毫的期盼。想要停戰(zhàn)?癡心妄想!事到如今,他唯一的活路,就只有你死我活!否則的話,就算是改名換姓,遠走他鄉(xiāng),也會遲早會被找出來,背上更多的罵名和罪責(zé),死無葬身之地。誰又能想到,如今最想要讓他死,最想要讓他承擔下所有罪孽的人,偏偏是一手將他撐起來的尚家呢?想要保住自己的位置,想要跨越眼前的難關(guān),就只有撕毀停戰(zhàn)的協(xié)議,讓停止的斗爭繼續(xù)下去。只有令雙方徹底的不共戴天,你死我活……只有這樣,中城、東城還有各家那些再沒得選的人看清后果之后,才會死撐自己!倘若無法成功的話……那更好!大家一起上路吧!此刻,一腳將四叔的尸體踹下了椅子,尚同文面無表情的回身走到辦公桌后面去,放下了槍。在尸體的懷中,有電話的鈴聲響起??墒菂s無人回應(yīng)??梢韵胂?,打電話過來的人究竟有多期盼自己這個犧牲品自己爬到祭壇上去。直到現(xiàn)在,那群家伙還坐著不切實際的美夢,懷揣著卷土重來的妄想,渴望繼續(xù)茍延殘喘下、富貴榮華……不過沒關(guān)系,美夢不會太久。他們該醒了!“開始行動吧。”尚同文打開面前的屏幕,屏幕上遙遠的海州潮城的景象浮現(xiàn)——荒海拉力賽的頒獎會場的數(shù)公里之外,天臺上的狙擊手已經(jīng)準備完畢。在狙擊鏡的放大里,穿過層層樓宇,鎖定了會場之外的咖啡店露天席位上,那個正懶洋洋曬著太陽的人影。卡擦一聲輕響,子彈填裝。在回聲的實驗室里精心打造的超遠程狙擊武器的原型準備就緒,電子瞄準鏡忠實的將遙遠距離之外的景象傳遞到尚同文的面前。他端起了酒杯,漠然的等待?!俺霈F(xiàn)干擾。”現(xiàn)場的死士報告。在咖啡店里,端著甜甜圈和拿鐵走出來的葉純坐在了季覺的旁邊,兩人談笑著,說著什么,長發(fā)在微風(fēng)中飄起,擋在了準星前面。尚同文冷聲催促:“別磨蹭,全都殺了!”那一瞬間,扳機扣動的聲音響起??缭搅藬?shù)公里,從天而降,瞬間,貫穿了礙事者的身軀之后,沒入了季覺的頭顱,血色噴涌而出,潑灑,擴散,落在了紅毯上。就像是火焰。有尖叫的聲音響起,現(xiàn)場的驚恐混亂從屏幕上傳來,或許夾雜著一切停戰(zhàn)的協(xié)議被撕毀的輕響,乃至,和平美夢破碎的聲音,戰(zhàn)火重燃,籠罩一切。只可惜,一切預(yù)料之中的場景,都沒有發(fā)生。并沒有子彈從槍膛之中飛出,就好像啞火了一樣,但確實有鮮血,從屏幕之上擴散開來,就像是雨水一樣,淅淅瀝瀝,覆蓋一切。一把鋒銳的刀子輕描淡寫的從鏡頭之間抹過,割喉。在詭異的嗬嗬聲里,血液從死士的喉嚨里噴出來,落在了瞄準鏡上,將尚同文觸目所及的一切,染成了猩紅。而在那一片猩紅里,他終于分明的看到了。在太陽傘下面,那個正在談笑的年輕人驟然回眸,抬起頭來,向著鏡頭所在的方向微微一笑,嘴唇無聲開合,舉起了手中的茶杯。就好像初次見面的問候一樣?!靶視?。”嘭!瞬間,刺骨的惡寒吞沒了尚同文,他不假思索的撐著身體起身,撞翻了椅子,踉蹌后退。反應(yīng)過來的瞬間,就本能的沖向了辦公室的大門。卡擦卡擦的聲音響起,可不論他如何奮力的扭轉(zhuǎn)把手,都毫無作用。大門鎖死了。當他慌亂中,沖到窗前,奮力想要開窗的時候,就看到了,回聲科工的總部樓下,街道之上一輛輛漆黑的車輛駛來,停在了大門口。從里面走下來的人嫻熟的封鎖了所有的出口,保安被粗暴的推到了一邊,為首者出示證件,于是再沒有人膽敢阻攔。在問詢之中,有人抬起手來,指向了尚同文辦公室的方向,頓時面無表情的搜捕者們就從樓下魚貫而入。尚同文觸電一樣的后退,躲避著下面看過來的視線。臉色蒼白,劇烈的喘息著。然后,才看到,被自己撞翻了的屏幕,居然再度亮了起來……無數(shù)星辰一般的光點明滅著,匯聚,浮現(xiàn)出了一個模糊的人影,恰似仕女一般微微彎腰行提裙禮。譬如滅亡到來之前的鐘聲。她說,伊西絲向您問好。(本章完)_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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