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東君一回到衛(wèi)府,便直奔娘的院子。
娘臨走前那深深的一眼,她一直記在心里。
不瞧瞧去,心里總覺得不安。
走進(jìn)房里,曹金花的貼身丫鬟迎上來,“三小姐來了,大奶奶還沒起。”
“沒事,我進(jìn)去瞧瞧。”
衛(wèi)東君推門進(jìn)房,一抬眼,發(fā)現(xiàn)娘半倚半靠在床頭,正瞪著一雙眼睛看著她。
哪里沒醒啊,就等著她來呢。
衛(wèi)東君趕緊一頭撲過去,把人死死抱住,嘴里“娘啊,娘啊”的亂叫。
這會知道喊娘了,睜著眼睛對著娘撒謊的時(shí)候呢?
曹金花氣極了,用力打了她幾下。
衛(wèi)東君抱得更緊了,頭還直往曹金花的懷里鉆,比好爹還要死皮賴臉。
曹金花被鬧得沒轍,手指狠狠戳上她的腦門,“你啊,和你爹一個德性,就會死纏爛打這一招?!?
“娘,這世上誰也不能讓我死纏爛打,就娘一個?!?
“嘴也跟你爹一模一樣,就會哄人?!?
“只哄我娘一個人,別的人,想都別想?!?
“我怎么就攤上了你這一個?!?
“攤上了,就認(rèn)命吧,你已經(jīng)不能把我塞回去了,晚了?!?
曹金花簡直哭笑不得。
片刻后,她手撫上了女兒的后背,像兒時(shí)那樣,輕輕的,一拍,一拍。
哪里還有什么氣啊,這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
“你十一歲那年,忘了戴鎮(zhèn)魂木,夜里離魂出竅,魂都不知道跑到哪里。
你昏睡了三天三夜,娘在你邊上守了三天三夜,要不是你爹求來白云觀的道長替你招魂,你就是個活死人?!?
衛(wèi)東君記得這事,也就是那一次離魂出竅以后,她才會反復(fù)做關(guān)于那個黑衣人的夢。
奇怪。
這才是七年前的事情呀,為什么她總有一種錯覺,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呢?
久到她一直以為是小時(shí)候發(fā)生的事。
“道長說過,離魂出竅的次數(shù),越少越好,一是容易回不來,二是對身體不好?!?
曹金花嘆了口氣:“如果不是衛(wèi)家上百條人命,如果不是寧方生能跟你一道入夢,娘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的?!?
衛(wèi)東君知道娘的擔(dān)心。
她其實(shí)沒有對任何人說起,每次從夢里出來,她都會覺得很疲憊,渾身上下一點(diǎn)勁兒都沒有,就想沉沉睡上一覺。
“娘,我會小心的。”
“所以,娘才向?qū)幏缴崃四侨齻€條件,你只有在娘的眼皮子底下,每天活蹦亂跳的,娘才能放心?!?
“娘,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因?yàn)槟銓硎且奕说模蘖巳?,就成了別人家的媳婦,這世上有幾個媳婦的日子是好過的?!?
曹金花嘆了口氣:“當(dāng)一天女兒,做一天官。我就想著,至少你們在我身邊,能過幾年好日子?!?
衛(wèi)東君眼眶紅了,把頭埋下去。
這世上,有向小園的娘,賀三的娘,也有她衛(wèi)東君的娘。
就沖這一點(diǎn),她就是這個世上最好命的人。
……
“哎啊,我的命怎么這么苦啊!”
侯府內(nèi)宅,袁氏指著兒子的鼻子罵:“生了你這么個蠢東西,連銀子都能給別人騙走?!?
“娘,人家也不是騙,只是一時(shí)間還不出來?!?
陳器嬉皮笑臉:“不過那人說了,他會替人畫像,算是用來抵債。”
“一幅畫值五百兩,它是鑲金邊的嗎?”
袁氏心說如果我能活到五十歲,還沒這個小兒子活活氣死,那一定是老天有眼。
“娘,你到底要不要?”
陳器一臉不耐煩道:“要,我立馬把他拎過來,給你好好畫上一幅;不要,他明兒就離開四九城了,兒子這五百兩銀子,可就算打水漂了。”
“要,必須要!”
袁氏一拍桌子,一插腰。
“不僅要給我畫,還得給你哥,你侄兒、你侄女,人人都畫上一幅才行?!?
你想得倒挺美。
我答應(yīng),人家寧方生都不會答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