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瞞得住所有人,獨獨瞞不住養(yǎng)了她十幾年的阿奶。
阿奶最恨姑娘家為了點情就尋死覓活,好像這輩子沒別的重要事情了,活這一遭,就是為了那點屁事而來。
親孫女兩個月了,還要死不活的,阿奶心里什么不明白,只是顧著她的臉面,不把話說破,讓她自己悟。
她下床,坐到梳妝臺前,往鏡子里一瞧,嚇了一大跳。
這張臉和女鬼有什么分別。
不對。
有分別。
女鬼至少還好看些,而鏡子里的臉,只有滿臉的憔悴。
這一刻,她決定忘了那個叫宋平的人。
必須忘記。
情之一字,很是玄妙。
當她深陷其中時,心如刀絞,恨不得一頭碰死了才好。
可一旦決定走出來,才發(fā)現(xiàn)老天爺其實早就給每個人留了一道縫隙,只要她有勇氣從這個縫隙里鉆出去,她就能迎來一個新的天地。
別人的縫隙是什么樣子的,賀湛英不知道。
她的縫隙,便是跟著老太太學做事。
怎么進貨,怎么出貨,怎么看賬本,怎么和掌柜溝通,怎么彈壓伙計……
人一忙,便沒有空再想東想西,每天躺床上,腦子里想一想幾個鋪子的生意,眼睛一閉就睡著了。
漸漸的,想念淡了,傷痛淡了,那個人也淡了。
她終于掂量出和宋平之間情分的輕重。
它不太輕,幾乎是要了她半條命。
但它也不太重,撐一撐,忍一忍,熬一熬,也就過去了。
后悔嗎?
不后悔。
和宋平在一個屋檐下的三年,她練了一手好字,讀了很多的書,從他身上學到了安靜沉穩(wěn),是最快活的三年。
有朝一日,宋平中舉,再上門求娶,會回頭嗎?
不會回頭。
阿奶說的,流水可能會繞路,但終究要往前流。
而且就在這個時候,任中騏出現(xiàn)了。
那天她的帕子在園子里弄丟了,兩個貼身大丫鬟被娘叫去幫忙,她只能自己回園子去找。
找半天,遇見一個人。
那人長相英俊,氣宇軒昂,見她匆匆找來,便拿出帕子,柔聲問:“姑娘,可是在找這個?”
有人的相遇是老天安排的一種緣分。
有人的相遇從頭到尾都是一場算計。
很多年后,當娘把一模一樣的算計,搬到她女兒任扶搖身上時,她出奇的憤怒。
可在十七歲的那個當下,賀湛英看著男子手中的帕子,和她女兒問出了一模一樣的話——
“你是誰?”
“這帕子是哪里撿到的?”
十七歲的那個當下,她哪里知道這個男人是沖著賀家的錢,沖著她的嫁妝而來的.
她哪里知道,娘為了這場偶遇,精心謀劃了好幾天。
娘要通過任家的勢力,為中舉后的大兒子在官場上謀一個肥差。
她更不會知道,這場謀劃也有老太太的一份。
所不同的是,老太太想通過她的婚事,再壓娘一頭。
因為大哥的中舉,娘的腰桿子一下直了起來,老太太已經彈壓不住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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