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日不死,阿滿就會等他一日。
這是許盡歡不再來狗尾巴胡同后,阿滿在信中,寫給他的一句話。
她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想留住這個男人。
這話,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除非,許盡歡自己往外說。
阿滿看看手里的銀票,眉宇間的戾氣一點點散開,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一千兩。
這要換在六年前,她眼皮都不會掀一下。
但現(xiàn)在,別說一千兩,就是十兩銀子,對她來說都是一筆巨款,能救命。
她從來沒有想到,這個男人哪怕是死了,都能把她從地獄里,救出來。
“收起來吧,我的任務(wù)也算徹底完成,否則心里總惦記著。”
寧方生故意挑起眉,上上下下看了阿滿一眼。
“說句實在話,我實在不明白,許盡歡那樣的人,為什么放不下你?”
屋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微風拂起阿滿耳邊的碎發(fā),她仿佛聽到了很久很久以前,有個人也用這種不屑的口氣,對她說:
“阿滿啊,我實在想不明白,許盡歡這樣的人,為什么會看上你這么個小賤人?!?
說這話的,是長公主。
那個嘴角邊,永遠銜著一抹冷笑的高貴女子。
阿滿咬著后槽牙,問:“你想知道為什么嗎?”
寧方生不作回答,而是斂去所有表情,認真道:“其實,我這一趟進京,不光是來看看你,給你送點錢,也想……”
“也想什么?”
“也想查一查他為什么縱火自盡。”
寧方生的聲音低沉,且有力,“我總覺得,他不該死。”
是的。
他不該死。
他還應(yīng)該活著。
壓在阿滿心中整整五年多的憤怒,像脫韁的野馬奔騰起來。
于是,她固執(zhí)地又問一遍:“你想知道,他為什么放不下我嗎?”
“想!”
寧方生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她坐下說話,
阿滿沒有動。
她不是沒有見識,當年在宮里,在公主府,她見過太多太多身份和地位都在天上的人。
所以,從見到寧方生的第一眼,她就知道這人既貴又富,必是出自哪個高門。
偏偏,他爬上了屋頂,席地而坐,又毫不在意自己穿著這一身舊衣,蓬頭垢面地坐在他身邊。
阿滿聽到自己的呼吸重了些,喉嚨里也開始發(fā)癢。
她有一種感覺。
這是今生唯一一個,愿意聽她講完前塵往事的人了。
阿滿小心翼翼地坐下去,看著自己粗糙的,滿是老繭的雙手,滿腹心酸。
“我從前,不長這樣?!?
……
她們家四個女兒,四朵金花,她打小就是最嬌,最柔,最美的一朵。
娘連生四個女兒,不僅在家抬不起頭,在村里也低人一等。
賠錢貨是沒有名字的。
她出生的那天正好是滿月,祖母說小名就叫阿滿。
但賠錢貨能賣。
祖母把大姐賣了三兩銀子,讓她做了別人家的童養(yǎng)媳。
二姐因為力氣大,能干活,留在了這個家。
三姐賣給了南邊的戲班子,賣了五兩銀子。
她因為打小就是美人胚子,祖母說了等她大一點,出落得好一點再賣,能賣個好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