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琰聞著他身上刺鼻的脂粉味,一字一句:“放心,我會還的?!?
“別還,還是欠著吧。”
“為什么?”
“這樣,我才有債主的感覺?!?
……
城南的宅子不算大,也不算小,卻十分的幽靜。
兩幢宅子共用一堵墻,墻邊還有一個小門,方便進進出出。
項琰進到宅子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換一身打粗衣裳,將兩個宅子用腳丈量一遍,然后才開始下羅盤。
她忙得汗如雨下的時候,許盡歡就甩著兩條膀子,跟在她身邊,寸步不離。
她讓他忙自己的事去。
他說,監(jiān)督你就是我要忙的事。
她瞪他一眼,心說債主沒人性。
羅盤下完第二天,她開始干活。
一個人干,從一個清晨干到另一個清晨,餓了吃,困了睡,睡醒了接著干。
所以,每次許盡歡來的時候,她不是在睡覺,就是在干活。
她在睡覺的時候,他會在邊上陪著坐一會兒,然后悄然離去;
她干活的時候,他就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她說著話。
有時候她聽煩了,趕他走,他不走,就跟著她。
她到哪兒,他跟到哪兒。
她氣得給他起了個外號,叫:許三歲。
跟三歲的孩子一樣,幼稚。
整整半年的時間,許盡歡的那個院子,總算完工。
這世上沒有天兵天將找不到的院子,她只有把院子建在地下,只有她一個人知道,這才是真正的秘密。
為此,半年的時間,她瘦了整整十斤。
當(dāng)許盡歡順著臺階,走到地下,看到那個院子時,他呆愣了很久很久,才從喉嚨里擠出一句話:
“項琰,總有一天,你會名揚天下的。”
項琰不要名揚天下,她只要自己能養(yǎng)活自己,不讓爹娘擔(dān)心。
養(yǎng)活自己的第一步,是開一間刻章的鋪子。
刻章鋪子開業(yè)的那天,店里總共走進來三個人,這三人一聽刻章師傅是個女的,掉頭就走。
她從心有所盼,一下子變成了心灰意冷。
傍晚,鋪門關(guān)一半,許盡歡大搖大擺地走來了:“掌柜,我要刻章?!?
項琰一看是他,“許盡歡,別搗亂?!?
“誰搗亂。”
他掏出少了一角的印章,神色帶著幾分惋惜:“磕壞了,幫我再刻一枚吧?!?
項琰目光掃過他的眼尾,輕聲道:“是自己磕壞的,還是別人磕壞的。”
許盡歡:“自己。”
項琰:“故意的,還是不小心?”
許盡歡:“故意。”
項琰惱了:“為什么?”
許盡歡瞇了一下眼睛,笑道:“因為……我想做你鋪子的第一個客人。”
說罷,他有些擔(dān)心地補了一句:“沒來晚吧,我應(yīng)該是第一個吧?!?
那當(dāng)時,四下安安靜靜的,鋪子還沒有掌燈。
昏暗的光線下,他一只手肘撐著柜臺,身子斜斜的,笑意淡淡的,一副不正經(jīng)的樣子。
項琰心里又涌上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良久,她開口:“許盡歡,如果再刻一枚,你身上最后一層的遮羞布,就要被我撕開了?!?
他似乎就在等著她的這句話,立刻直起身子,將手背到身后,神色一下子變得正經(jīng)起來。
“所以我在府里備了幾壇柳林酒,酒到六分的時候,那最后一層的遮羞布,我撕開來給你看呀?!?
項琰的心,又怦地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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