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琰還沒來得及伸出手,許盡歡突然睜開了眼睛。
看到身上的毯子,他愣了愣,啞聲道:“剛剛做了個夢,夢里我把娘的胭脂都當成顏料,畫在了甲板上?!?
“然后呢?”
“娘氣得要打我,我往海里一跳,娘叉著腰罵了我整整半個時辰。”
項琰蹲在他身旁:“再然后呢?”
他看她一眼,伸手捂在眼睛上。
“我想對娘說,娘,以后我再也不惹你生氣了,結(jié)果,一個浪打過來,船又翻了。”
他最近的夢里,總是翻船。
項琰學了風水,學了八字,沒學過解夢,不知道翻船對許盡歡來說,是吉利,還是不吉利。
但有一點,她很清楚——
她想伸出手,抱抱他的念頭,越來越強烈。
項琰打小就是個木訥的人,對周圍的人和事木訥。
娘常對她說,你就和你爹一樣,我這頭水都涼了熱,熱了涼好幾回了,你那頭還啥都不知道呢。
但再木訥,也有察覺到的時候。
就像今天,許盡歡說完話,捂著眼睛又睡著了。
她卻無論如何都集中不起來精神,龍頭拿在手里,索然無味。
她索性扭頭看著他,目光掠過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嘴唇……最后落在他的一雙手上。
他的手很大,很修長,骨節(jié)分明,手背上幾根青筋。
這雙手彈過她的腦門,揉過她的頭發(fā),輕輕拍過她的后背,也在每次她醉酒后,背起過她……
不知道這樣的一雙手,穿過她的手指,與她十指緊扣,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
會……手心冒汗嗎?
會……心跳加速嗎?
還是會……全身發(fā)熱?
“項琰,你總盯著我看做什么?”
項琰的臉,一下子灼燒起來,有種干了壞事,被人抓了個正著的感覺。
“我看你的唇有點干,想你是不是有點渴了?!?
“嗯。”
他朝她伸出手。
項琰趕緊把茶盅遞過去。
他接過后,一口飲盡,又遞還給她,在躺椅上翻了個身,含糊道:“別熬太晚,早點睡?!?
項琰看著手里的茶盅,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哦!”
手里的茶盅是水藍色的。
水藍色是許盡歡的最愛,像極了大海的顏色,所以,他的碗,茶盅,甚至房里的美人瓶,都是這種顏色。
可剛剛她喝茶的時候,分明也是用了這只茶盅。
那么,她自己的茶盅呢?
項琰目光環(huán)視一圈,發(fā)現(xiàn)整個屋子里,只有這一只茶盅。
“我從什么時候開始,拿他的茶盅喝茶?”
想到這里,項琰的手像是被什么燙了一下,放下茶盅,走出屋子,往素枝房里去。
素枝被她搖醒,睡眼惺忪地問什么事?
她說,我的茶盅呢?
素枝愣了好一會,才道:“小姐你忘了,你很少喝茶,說是苦,你平日喝的都是添了蜂蜜的水?!?
“那我喝蜂蜜水的陶瓷杯呢?”
“小姐干活的時候,不喝水,說水喝多了,會經(jīng)常如廁,所以陶瓷杯在臥房里。”
不對啊,她常常一干就是一宿,嘴巴不渴嗎?
項琰放過素枝,怔怔地往外走。
夜風吹來,腦子忽地清明過來。
她想起來了。
回回她渴的時候,就像許盡歡朝她伸出手一樣,她也朝他伸出手。
然后,他就會把茶盅遞過來。
她看也不看,就往嘴里送,偶爾覺得渴極了,還會說“再來一盅”。
這是什么時候開始的事?
幾個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