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的劉德全非常虛弱,說起話來也斷斷續(xù)續(xù),但我還是聽明白了。
劉德全托我辦的事情,實在超出我的想像。
說句實話,我對劉德全一直沒有什么好印象,想必他對我也是一樣,我們兩個無時不刻都想弄死對方。但是現(xiàn)在,他竟然托付給我這么重要的事情,我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受寵若驚,還是壓力山大?
我本能地就說:“劉家主,不好意思,我想我沒辦法答應?!?
但是可想而知,劉德全也沒有其他人再托付了,他抓著我的手,氣若游絲地說:“王峰,拜托,拜托你了!你不是小宇的師父嗎,按理來說你也該幫他的??!如果你不答應我,我就是死也不瞑目??!”
劉德全的眼睛瞪大,聲音嘶啞,看上去無比可憐,再加上他又把“師父”這個名頭搬出來,我實在沒有拒絕的理由了,只能硬著頭皮說道:“好,我答應你了!”
聽到我這句話后,劉德全才松了口氣,接著又看向了劉宏宇。劉宏宇知道父親有話要對自己說,趕緊又握住了他的手,流著眼淚叫道:“爸!”
劉德全渾身是血、遍布刀傷,又瀕臨死亡,整個人都處在巨大的痛苦之中,但他看向劉宏宇的眼神卻充滿了慈愛。他微微張口,輕輕說道:“小宇,我這輩子對不起你媽,也對不起你!”
劉宏宇搖著頭,說:“不,不,我媽從小就教育我,讓我無論如何都不能記恨你,她說你有你的苦衷,說你不是不愛我們,你只是身不由己!爸,你是我這輩子最尊敬、最愛戴的人!”
聽著劉宏宇這樣的話,劉德全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嘴角也勾起了一絲欣慰的笑:“是啊,你媽那么溫柔,一輩子都任勞任怨,即便是心里有苦,也從來不說出口,又怎么會說我半個不字呢?也只有她那樣的性格,才能教出你這樣的好兒子來……可惜啦,就是死得太早?!?
劉德全看著自己的兒子,眼睛里滿是寵溺和喜歡,輕輕地說:“好啊,我生前沒能和你媽在一起,死后終于可以和她做一對鴛鴦啦!”
“不,爸,你再堅持一下,我現(xiàn)在就送你去醫(yī)院!”
劉宏宇不敢再說話了,匆匆忙忙地扶著劉德全,要把他往自己背上放,還焦急地沖我著說:“師父,幫幫我??!”
我沒有動,只是默默地看著他。
“師父,你幫幫我啊,幫幫我啊!”劉宏宇的眼淚流了出來,用哀求的口吻和我說著。
我走上去,輕輕拍了拍劉宏宇的肩膀,平靜地說:“小宇,節(jié)哀順變……”
我之所以這么說,當然是因為劉德全已經死了。
“不……”
劉宏宇嘶嚎著回過頭去,果然看到劉德全已經閉上了眼睛。劉德全走得很安詳,一張臉上充滿平靜,似乎還很幸福的樣子,一點都不像葛天忠那樣死不瞑目。
——對劉德全來說,死前還有最寵愛的兒子陪著,或許才感到知足吧。
但,劉宏宇還是接受不了這個現(xiàn)實,他搖著父親的肩膀,不停地叫著爸爸,眼淚劃過他的臉頰,淌進他的嘴巴。可是,無論他推多少次,叫多少遍,劉德全都不會再醒來了。
劉宏宇徹底崩潰了,整個人都撲在了自己父親的身上,嚎哭不止。
這一刻,他是這世上最痛苦的人。
他的母親早就死了,他的父親此刻也隨之而去,他在這世上從此以后就是孤苦伶仃的一個人了。劉宏宇大哭著、大叫著,還好密境處于最頂一層,又有層層電梯阻隔,不會被人聽到。
但是即便如此,我們也不能在這個地方再久留了,因為這里現(xiàn)在已經成為鄭皇帝的地盤,而他隨時都有可能再返回來。我便蹲下身去,輕聲撫慰著劉宏宇,希望他能趕緊和我一起離開。
但是劉宏宇哪里聽得進去,仍舊撲在劉德全的身上大聲哭著。我看不下去了,一把抓住劉宏宇的衣領,說你鬧夠了沒有,咱們該走了!
劉宏宇卻猛地把我推開,大聲咆哮著道:“是我爸死了,不是你爸死了,你當然可以無動于衷了!”
我又沖上去,狠狠一拳砸在劉宏宇的臉上,沖他吼道:“你給我清醒一點,你爸已經死了,難道你還想讓他暴尸荒野嗎?如果你想的話,盡管在這大聲哭吧,看看鄭皇帝的人什么時候會來!”
其實“暴尸荒野”還說輕了,按照鄭皇帝的行事風格,那就是隨便拉個地方燒了,到時候劉德全連一點渣子都剩不下。我這番話終于起到了效果,劉宏宇一下就愣住了,想到繼續(xù)呆在這里的嚴重后果,立刻變得慌張起來,沖我說道:“師父,那我們帶我爸離開!”
我點點頭,沖他說了聲嗯。
接著,在我的幫助下,劉宏宇將他父親的尸體背起,和我一起沖出了密境門外。密境里面所發(fā)生的一切,鄭皇帝遲早會知道的,而以他的睿智,查到是誰干的也不困難,但那就是以后的事了,和我們現(xiàn)在沒有關系。
現(xiàn)在,我們還是要抓緊時間離開這里。
鄭皇帝還在餐廳招待客人,肯定暫時發(fā)現(xiàn)不了我們,可這夜總會里依舊布滿了錦衣衛(wèi),如何逃出去仍舊是個大問題。來的時候,我和劉宏宇扮作保潔人員,避過一些耳目還是很容易的;可是現(xiàn)在,我們還帶著一具血淋淋的尸體,再想瞞天過海就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