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住手,當(dāng)然是懷香格格叫出來的。
這一聲住手,響起的是那么及時,我知道我賭對了,我知道懷香格格一定不會眼睜睜看著我受死的!
其實從我上臺的那一剎那,我就始終心懷忐忑,我知道我無非兩個結(jié)果,一個是死在臺上,一個是平安離開。現(xiàn)在看來,懷香格格終于還是決定給我第二條路了。
按理來說,懷香格格都發(fā)話了,林婉兒應(yīng)該立刻將我放掉了吧?但,林婉兒在這一剎那,手勁反而再次加重,似乎想趁著懷香格格的話音未落之時,瞬間把我殺死,再以“來不及了”的理由回稟懷香格格。
但也就在這時,一道白光突然從懷香格格處閃了過來,直逼林婉兒的身前。我甚至都沒看清怎么回事,林婉兒的身子就飛了出去,而我也“砰”的一聲重重摔落在地。
我一邊使勁搓揉著自己喉嚨,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鮮空氣,一邊抬頭看著“白光”的原型。原來是站在懷香格格身邊的太師,這位看上去至少有六七十歲的老人,此刻猶如金剛怒目一般,挑眉瞪眼地沖著林婉兒道:“你想干什么,要違抗公主殿下的命令嗎?!”
林婉兒立刻從地上爬起,規(guī)規(guī)矩矩地跪好,低頭說道:“不敢。我只是擔(dān)心公主殿下為情所迷,做出遺恨終身的事!”
“公主殿下作何決定,輪不著你指手畫腳!”太師的語氣愈發(fā)兇狠。
“是……”
這一次,林婉兒老實多了,乖乖跪在地上不發(fā)一。
而青龍元帥,看到我終于脫離了魔掌,也沒有再說話了,一樣跪在懷香格格身前,低著頭沉默不語,顯然是在聽候發(fā)落。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抬起頭來,看向懷香格格。
自從上臺,我就沒敢看過懷香格格的眼睛,生怕從中讀出失望和怨恨,畢竟這件事情實在太意外了,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和她解釋?,F(xiàn)在,因為她的一聲住手,我知道她對我還是舊情未了,所以才鼓起勇氣看向了她。
讓我意外的是,她的眼中卻是一片混沌,看不出來絲毫的感情,既沒有失望和怨恨,也沒有舊情和不舍,仿佛什么都沒有。她就像個機器人,沒有了一丁點的感情,望過去猶如陰森的古井。
這時候,老橋和劍西來等人相繼發(fā)。
他們當(dāng)然是站在林婉兒一邊的,先是抨擊了一番我和青龍元帥的不倫之情,說我們兩個有多對不起懷香格格,千刀萬剮也不為過;接著又痛斥我這個人虛偽又陰毒,為了幫助小閻王探尋夜明的消息,不惜四處留情,就連大我十多歲的青龍元帥也不放過,實在該殺,不殺不足以平息眾怒。
不得不說,這幫老家伙確實是帶節(jié)奏的一把好手,當(dāng)他們分別表達(dá)完了意見以后,臺下立刻響起一片排山倒海般的呼聲,所有人都咬著牙、瞪著眼,齊呼:“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聲勢鋪天蓋地,幾乎要把整座山都翻過來。
但,即便是面對這樣滔天的民意,坐在地上的懷香格格也無動于衷,臉上始終一點表情都沒——自從得知青龍元帥懷著我的孩子以后,她就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將近半個小時沒有改變姿勢,一直都是那副癡癡愣愣的模樣。
直到整個青龍門的廣場慢慢安靜下來,懷香格格才緩緩起身,轉(zhuǎn)身走向那個寬大奢華的龍椅,端正地坐在了上面?,F(xiàn)在的她,又像變了個人似的,比之先前更加冷漠、無情,凌厲的目光往下一掃,顯得愈發(fā)君臨天下。
老橋、劍西來等人也察覺到了懷香格格的這種變化,紛紛跪倒在地,再次齊聲呼道:“公主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臺下的眾多兵部成員,也紛紛跪倒在地,山呼:“公主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接著,整個青龍門的廣場便陷入了一片寂靜,人人都知道接下來要處置我和青龍元帥了,所以都靜下心來等著,一點聲音都沒有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懷香格格才緩緩開口:“你們兩個,走吧?!?
懷香格格說的你們兩個,當(dāng)然是指我和青龍元帥。這句話一出口,如同平地驚雷一般,震得眾人紛紛抬頭,不可思議地看著懷香格格,不敢相信她竟然要放走我和青龍元帥!
一干老家伙頓時急了,紛紛頂著壓力諫,請求懷香格格不要心軟,應(yīng)該立即將我和青龍元帥處死!
而懷香格格緩緩開口說道:“我不殺他們,是我另有考量。青龍元帥畢竟是我的授業(yè)恩師,俗話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如果我殺了自己的師父,那就形同禽獸了。更何況,青龍元帥也沒犯什么大錯,不過是懷了一個男人的孩子而已,這對一個女人來說有什么錯?”
“至于王巍……”
說到這里,懷香格格頓了一下,方才繼續(xù)說道:“你們以為我是念著舊情,其實不是這樣,一個男人而已,我懷香格格還不放在眼里。我之所以要讓他走,是想讓他帶個話給小閻王,一個星期之內(nèi),要么歸順夜明,要么夜明殺進北方,將他殺得片甲不留!”
這一番話,懷香格格說得蕩氣回腸、氣勢萬千,清楚地把每一個字傳進現(xiàn)場每一個人的耳朵里,算是把自己的后路都堵死了,一個星期之內(nèi),如果小閻王不肯歸順,那就讓北方血流成河、尸橫遍野!
聽著懷香格格氣勢磅礴的宣,連我都倒吸了一口涼氣,更別說現(xiàn)場那些嘍啰兵了,他們再次山呼海嘯起來,表示對懷香格格的決定萬分擁護。畢竟之前的“求和”政策太過軟弱,不符合夜明一向橫行霸道的風(fēng)格,直到現(xiàn)在才找回了應(yīng)有的氣勢!
人群歡呼著、吶喊著,聲勢震天、氣壯山河,既然要向小閻王宣戰(zhàn)了,也就沒人在乎我和青龍元帥的生死了。反正像我們這種小角色,又影響不了整個局勢,只要能和小閻王開戰(zhàn),一切都無所謂了。
老橋、劍西來等人也是一樣,這場屠魔大會的最終目的,就是要把夜明的力量集中起來對付小閻王,至于我和青龍元帥死不死的,反倒是其次了。
等到現(xiàn)場再次安靜下來,高高坐在龍椅之上的懷香格格,才面無表情地冷聲說道:“趁我沒有改變主意之前,趕緊走吧!”
兩邊的夜明高層,也都冷眼看著我,像是看著一條喪家之犬。
我又抬起頭來看了懷香格格一眼,試圖從她眼中讀出哪怕一丁點的留戀和不舍。但是沒有,一丁點的都沒有,她的面色始終冷漠,眼神之中無情。我知道,等我離開這里以后,我們就只能在戰(zhàn)場上見了,以往的所有感情全都化為浮云,我們從此就是你死我活的仇敵。
我在心里輕輕嘆了口氣,慢慢地站起身來,先撿起打神棍,接著又往前走了幾步,準(zhǔn)備把跪在地上的青龍元帥扶起,和她一起離開。但是青龍元帥并沒遵從我的意思,挺著大肚子的她仍舊跪在地上,眼睛癡癡地看著懷香格格,似乎希望獲得懷香格格的原諒。
但可惜的是,懷香格格始終都沒看她一眼,而是面色冰冷地目視前方,仿佛眼睛里早已沒有了這位師父。
一邊的林婉兒冷笑道:“怎么,還想利用公主殿下的善良,繼續(xù)沒臉沒皮地留在夜明?你都做出這么不要臉的事了,能不能稍微知道點廉恥,自己滾出兵部?公主殿下不殺了你,已經(jīng)算她仁慈了!”
其他夜明高層,也都冷冷盯著青龍元帥,眼睛里滿是厭棄和鄙夷,畢竟她和小了十多歲的我有了一腿,無論放到哪里都是一個天大的笑話,足以讓她終生都釘在恥辱柱上了。
這個世界就是這么奇怪,男方比女方大十多歲,甚至二十多歲、三十多歲都很正常,女方比男方大個幾歲卻會遭到非議、嘲諷和鄙夷!
不公平,很不公平。
青龍元帥輕輕嘆了口氣,似乎知道這事再無回旋的余地了,只好沖著懷香格格磕了三個頭,又說了聲:“公主殿下,您多保重?!?
完事以后,青龍元帥才慢慢站了起來。
她挺著一個大肚子,行動本就很不方便,再加上之前又被林婉兒揍得傷痕累累,想要起身也就更困難了。而我雖然也一身是傷,但情況還是比她要好一點的,我趕緊彎腰去攙扶她,但青龍元帥將我的手甩開了,恨恨地說:“你別碰我!”
就因為我,青龍元帥才有現(xiàn)在的遭遇,她恨我當(dāng)然也是應(yīng)該的。我不敢再扶她了,訕訕地站在一邊,青龍元帥自己慢慢站起,挺著個大肚子一步步朝著臺下挪去。
我也趕緊跟了上去,但是不敢和她平行,只能在她身后兩三步遠(yuǎn)的地方跟著,提防她會不小心摔倒或是走不動了。
很快,我們就下了臺,穿過兵部眾多的人群,朝著出口的方向走去,因為懷香格格的命令,現(xiàn)場當(dāng)然沒人會攔我們,但是依舊擋不住四面八方而來的鄙夷目光。
那些目光,猶如一道道利箭,射在我和青龍元帥的身上,我們兩人就好像兩條喪家之犬,狼狽地低頭往外走去。
不多時,我們就出了青龍門的廣場,又穿過狼谷和第一道關(guān)卡,走進了密林遍布的深山之中。直到這時,四周一個人都沒了,青龍元帥才回過頭來,沖我說道:“王巍,我肚里的孩子雖是你的,但是對我來說,他和你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跟著我了?!?
青龍元帥這話說得前后矛盾,這孩子既然是我的,怎么就和我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了?
但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因為自己的身體條件,才把這孩子留下來的,所以這孩子是王巍的還是張巍的,其實都無所謂,她并不在乎孩子的親生父親是誰,只要她是孩子的親生母親就夠了。
但她有她的想法,我有我的想法,就是說破了天,我也是這孩子的父親,這是血濃于水的感情,不能她說沒有關(guān)系,就真的沒有關(guān)系了。于是我梗著脖子說道:“話不是這么說的,我……”
我本來有一番長篇大論要說,但還沒有說出口來,青龍元帥就好像知道我要說什么似的,“唰”一下將她的獵龍刀抽了出來,沖我晃了晃充滿殺氣的刀鋒,惡狠狠道:“我再說一遍,這孩子和你無關(guān),你要再跟著我,別怪我不客氣了!”
其實以青龍元帥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還真不能對我怎樣,但我也不可能真去和她較這個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