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有鮫累了,他放棄了當三皇子的說客,只靠在太師椅里問自己的徒弟:“午膳準備我的份兒了么?”
坤儀點頭:“料到師父您不會白來一趟,蘭苕特意讓人多做了兩個菜。”
秦有鮫施施然起身,再不管什么誰登基了問題了,打算在自個兒徒弟這里蹭一頓好飯。
結(jié)果,等飯菜上來,他有點意外。
同樣華貴的楠木圓飯桌,起先一頓少說會擺上三十多道菜,今日竟然只有四道,雖然是一樣的菜色誘人,但前后變化太大,秦有鮫不太適應,念及坤儀的難處,眼淚都快下來了:“苦了你了。”
坤儀坐下給他布菜,一聽這話挑了挑眉:“外頭的難民還吃著樹皮,這一道小羊羔一道魚一道雞還有一道肉湯的日子苦我什么了?”
“難民是難民,你是你?!鼻赜絮o唏噓,“府上食材不夠了只管告訴師父,我讓蘅蕪給你送來?!?
“不必,夠的?!崩x喝了口湯,“光昨日一日望舒鋪子進賬就有三萬兩,我吃龍肉都行?!?
秦有鮫嗆咳了一聲。
他沒好氣地把筷子一拍:“你這么有錢還縮減吃食做什么,害我以為你有難處了?!?
坤儀失笑,給他夾菜:“你我兩個人,四道菜是夠吃的,不但夠,說不準還能有剩。眼下外頭難民成群,當朝的又只知道與我為難,不顧他們的死活,我若還鋪張浪費,一頓飯嘗幾口就將多余的菜賞下去,那只能喂飽我這明珠臺里的人?!?
但若將這些珍貴食材放去望舒鋪子賣了高價去買糙米,可以養(yǎng)活半個盛京的人。
秦有鮫怔了怔,終于是認真打量起了自己這驕縱的徒弟。
她還同以往一樣,鳳眼細眉,天生一副傲然姿態(tài),只是頭上不再綴滿珠釵寶搖。烏發(fā)如云,獨簪金鳳,更顯出幾分篤定和大氣。
模樣是沒大變的,但如今怎么看都覺得長大了。
秦有鮫突然有些感慨。
他說:“早知道讓你皇兄直接傳位與你,未必比他那三兒子差了?!?
坤儀當他在說笑,絹扇掩唇,鳳眸盈盈。
秦有鮫走后,坤儀又開始清理賬冊,最近米糧錢支出極大,但好在是她撐著,再多的難民也吃不垮她,但望舒鋪子那邊,是得補些銀錢過去了。
坤儀通過望舒鋪子賑濟難民,卻也沒讓他們白吃,只當是招工,讓婦人織布,男人修屋,只老弱病殘和孩童能一日免費吃兩頓粗糧。
饒是如此,望舒鋪子也一時被民間奉為了活菩薩。這亂世之中哪有這么好的活計,只要有手就能吃飽飯繼續(xù)活下去,望舒鋪子甚至還給搭了一長溜的茅草棚子,供他們晚上睡覺。
有人就說了:“一個民間的商賈都能做得比當今在朝的各位好?!?
“對啊,你看人家望舒鋪子,大把的銀子往難民身上砸都沒心疼的,再看看這些個達官貴人,尤其是那個明珠臺驕奢淫逸的坤儀公主,哪里有半點皇室風范?!?
眾人越說越覺得氣憤,吃飽了飯就又要撿石頭去砸明珠臺。
然而這次,他們眼里活菩薩一樣的望舒鋪子掌柜當下就變了臉色,雙眼通紅地攔在他們面前:“明珠臺不能砸,砸傷了公主,誰還給大家換糧吃!”
眾人嘩然。
有人不敢置信:“掌柜的你說清楚些,這些米糧同那個妖婦有什么瓜葛?”
“對啊,您是大善人,那坤儀公主可是個妖婦啊,吃人的!”
吵吵嚷嚷,鬧成一片。
掌柜的有些手足無措,正為難呢,就看見遠處站了一個人。
一身玄色長袍,眉目如勾如畫,聶衍越過擁擠的人群回視站在臺階上的掌柜,面無表情地朝他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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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圍困明珠臺七日之后,也就是盛慶帝的末七之時,朝臣突然圍了三皇子府,要求三皇子放出坤儀公主,按照先帝遺囑,讓坤儀公主主持完先帝喪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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