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邪劍跟了我上萬年,與我是心意相通的,照理說我傷成這樣,它不會允許任何人接近我,但奇怪的是,坤儀靠近我,它并沒有攔。
我頭一次見坤儀狼狽成這樣,衣裙破碎,雪白的肌膚上掛了不少的血痕和臟污。想起她平日里那嬌弱的模樣,再看看眼下我二人所處的糟糕環(huán)境,我有些絕望。
她是一定會哭的,但我現(xiàn)在沒有力氣哄,她若哭得狠了,說不定還要暈過去,卻邪劍守不守得住我們兩個?
未曾想,我印象里這位嬌滴滴的公主,遇見事倒挺冷靜的,先是去找了洞穴,而后又回來接我。
坦白說她去找洞穴的時候,我以為她是要拋下我自己逃難的,當時還有些生氣,想了很多。
比如其實我倆也就是在那花團錦簇的富貴地里能調笑幾句,要說感情,當真談不上生死與共,她要走是情理之中,我沒什么好難過的。
再比如我傷得實在很重,她要是留下來,興許我們兩個人都逃不掉,她是明智的。
還比如……比如個頭啊氣死我了,早知道我就現(xiàn)原形跟土螻打,她半點都不在意我,我做什么還要在意她!
女人果然都是靠不住的!
正生著氣呢,小姑娘卻又回來了。
她扶起我,深一腳淺一腳地去了她找到的山洞,一路上喋喋不休,倒不是精力旺盛,而是她在害怕。
她怕黑、怕蟲,什么都怕,但她居然回來接我了。
她居然在這種環(huán)境里,牢牢地扶住了我,任由我高大的身子將她壓得一步一個踉蹌,都沒有松手。
怒意散去,我有點不好意思。
她好像比我想的還要更心悅我一些。
我從來不相信花巧語,但我信患難見真情。一個人在絕境里做出的反應,比什么話都來得真實。
她不是第一個舍命救我的人,青雘也用過這個法子來算計我,但在黑暗里坤儀湊過來抱著我瑟瑟發(fā)抖的時候,我覺得不一樣。
對青雘我會給她足夠的報酬,但對懷里這個人,我覺得虧欠。
應該就是虧欠的感覺吧,不然不會那么心慌,胸腔里的東西亂撞個不停,想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給她。
坤儀真的是我見過最笨的道人,分明還剩兩張符紙,她竟用來探囊取物也不畫千里符。
在我的印象里,沒有什么符紙是不能輕松畫成的,所以我當下自然不會覺得是她不會畫,而是覺得……她可能想多跟我單獨待會兒。
你看這女人多傻,周圍危機四伏,她身上又狼狽不堪,她居然想的都是跟我多待會兒。
嘖,早表現(xiàn)出來對我這般喜歡,我也不至于生龍魚君和秦有鮫那么多次的氣。
探囊取物符就探囊取物符吧,她高興就好。
我是不指望她能帶我在這山洞里過上什么舒心日子的,但她很體貼地給我上了藥,又來抱著我睡。
別的都挺好的,但是這小姑娘外裙洗了還沒干,就著一件兜兒這么抱著我……
誰吃得消?。?
我是昏迷,不是死了。
等恢復了,我說什么也得找她聊聊萬物繁衍之道。
坤儀比我想的更堅韌,糟糕的環(huán)境和半夜來襲的妖怪都沒有打垮她,她篤定地帶著我翻山越嶺,往行宮的方向趕,一連幾日未曾梳妝的臉顯得清秀又楚楚。
她覺得自己很狼狽,小聲嘀咕說我要是現(xiàn)在醒過來看見她這模樣,肯定會嫌棄她,但她不知道的是,不施脂粉的坤儀公主也是儀態(tài)萬千的,清若芙蕖,明如晚月。
我喜歡這樣的她。
……等等,我方才說了什么?
遠古神仙是不興什么七情六欲的說法的,方才是口誤,不必介懷。
總之,在離開那片森林的時候,我看著昏過去的坤儀,心里下了一個決定。
無論如何,我都會保住她的小命,然后去哪兒都會帶著她。
上九重天的機會很難得,無數妖族拿自己的身家性命來與我交易,只求他日天門大開我能帶他們一程,我其實能帶很多人,但我從不輕易答允,因為人太多了看著煩。
但若是坤儀,不用她開口,我也會帶著她,甚至她的皇兄,她的丫鬟,她想要誰位列仙班都可以。
嗐,怪不得黎諸懷總是戒備坤儀,能讓我有這樣的想法,確實有些讓人不安。
只是,大老爺們去對付一個柔弱的小姑娘,著實讓人不齒。
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