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楊夫子被敲門聲吵醒。
他煩躁地拽過被子將頭捂住,可那惱人的敲門聲時不時響起,他就知不起床不行了。
披上厚厚的襖子打開門,還未來得及責備門口的陳硯,一陣寒風吹來,讓楊夫子從頭冷到腳。
楊夫子一開口就是一股白氣:“快進屋!”
等陳硯一進去,他趕忙將門關(guān)上。
又哆哆嗦嗦跑到炕上,裹了好一會兒被子才驅(qū)散寒氣。
京城樣樣都好,可這冬天實在太冷,寒風仿佛要吹進人的骨頭縫里。
自打入了京,楊夫子穿的衣服極多,手腳依舊是冰冷的,他才意識到自已已到了不惑之年,也當了陳硯和周既白二人八年的夫子。
以他對自已學生的了解,這么大晚上來,必定是來找他看文章的,他閉上雙眼,對陳硯道:“天色已黑,我便不看了,你誦讀吧?!?
陳硯端正坐在炕邊,一字一句將今日所寫文章背給楊夫子聽。
直到最后一字背完,楊夫子方才睜開雙眼。
屋子極黑,陳硯看不清楊夫子的神情,只是聽楊夫子語氣顫抖道:“你文章已在茂之之上,此次會試若無意外,你該杏榜有名。”
二月杏花飄香,春闈放榜也就有了“杏榜”的美稱。
陳硯追問:“夫子,我是否有希望成會元?”
楊夫子沉默良久,方才道:“你的文章雖已大成,然會試一途還需看臨場發(fā)揮,也需看其他考生,更要看主考喜好?!?
陳硯便道:“學生正巧背了江南才子柯同光的文章,夫子姑且一聽?!?
魯策與他說了柯同光的賠率后,陳硯就去京城的墨竹軒買了柯同光會試的程文集。
京城的墨竹軒足足有三層高,里面的書籍可謂應有盡有。
尤其是會試在即,各種程文集時文集堆滿了一層的書架。加之柯同光乃是此次會元的熱門人選,墨竹軒自是將其程文集擺在顯眼的位置,陳硯很容易就買到了。
回家看了一遍,陳硯便感嘆柯同光之才。
這柯同光不愧是從才子眾多的江南廝殺出來,其文采卓然,實在非凡人,就連陳硯看完其文章也心有所感,拿起筆墨寫下今年的第一篇文章。
待寫完,陳硯就發(fā)覺自已文章精進不少,抑制不住激動敲開了楊夫子的門。
楊夫子將被子裹得更緊了些,語氣也更低沉:“你們二人文風不同,柯同光文章瑰麗,波瀾壯闊。你之文章情真意切,讀之令人動容?!?
孰強孰弱已不好定奪。
“會試在即,需將心思放在學問上,切莫爭強斗勝,否則容易迷失,反倒讓你的文章落了下乘?!?
楊夫子諄諄教誨。
陳硯起身行禮,拜謝夫子指點。
待到第二日,他便又出了門,在街上溜達,以期能找到大些的盤口。
以夫子看來,他和柯同光算是五五開,那他完全可以拼一把。
正所謂富貴險中求,十二倍的賠率實在誘人。
京城居大不易,光靠他的稿費,得攢到猴年馬月。
在京城,若是別的盤口可能會被府衙管制,會試開盤口卻不會被認定為賭博。
文人的事怎么能是賭博?
這是雅事,是全民參與的雅事。
陳硯很輕易就找到一個兩層的賭坊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