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京城已是寒風(fēng)簌簌,李景明裹著厚厚的衣衫過來時,嘴唇已經(jīng)凍成了青紫色,坐在炭盆旁好一會兒方才緩過來,只是那神情頗為怪異。
陳硯用火鉗撥弄著炭盆,將燒得正旺的炭露出來。
“出什么事了?”
李景明雙手撐開放在火盆上方烤著,一開口,白色霧氣從嘴里噴薄而出:“各地遞上來的私鹽案極多,我翻閱卷宗時發(fā)覺有一位名為陳癩子的人也涉及其中,那人是平興縣陳家灣人?!?
陳硯猛地抬起頭看向他:“可有看錯?”
李景明堅定道:“若非與你同村同族,我也不會連夜趕來?!?
自觀政結(jié)束,李景明就入了刑部,任正六品主事,協(xié)助上峰處理地方案件復(fù)審。
最近地方上私鹽案子極多,刑部眾人忙得暈頭轉(zhuǎn)向,李景明更是干脆住在了刑部。
因忙了一整日,到夜間人已頗為疲憊,因此在看到平興縣陳家灣陳癩子的卷宗時,他還以為自已眼花了,又看了兩遍,確認無誤后就一刻也顧不得什么顧忌,趕忙來給陳硯報信。
“此次對私鹽打擊極嚴苛,凡敢販賣者,均處以斬刑。知情不報者,同罪論處,我素知你族上下一心,此事怕是難以善了。”
兩人同窗多年,對各自家中之事都頗為了解。
正因如此,他才更是膽戰(zhàn)心驚。
一旦陳族對那陳癩子有包庇,就是全族連坐,即便陳硯在京城也不能幸免。
這京城的風(fēng)格外寒涼,縱使坐在火盆旁,也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炭火的光照亮了陳硯半邊臉,另一邊被陰影遮擋。
他起身,拱手對李景明作揖:“光遠兄冒險告知之恩,愚弟銘記于心?!?
李景明起身扶起他:“以你我之交情,這一趟我是必要來的。”
他李景明雖算不得什么圣人,卻也絕不是貪生怕死之徒。
陳硯鄭重道:“私鹽一事必不簡單,你如今在刑部只管做自已份內(nèi)之事,切莫被牽扯其中,縱使再看到什么要緊的都莫要再開口,如此方能平安。”
見陳硯如此神情,李景明心頭沒來由的發(fā)慌。
他本是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子,可想到陳家灣那個陳癩子,那些疑問就被燙盡數(shù)咽了回去。
陳硯又道:“天色漸暗,愚弟就不留光遠兄了。”
如此已算是趕客了。
李景明知陳硯是不想牽連他,當即也就不為難陳硯,離開前他又道:“他人我不會再管,你的族人若有什么異常,我必還會來告知?!?
將李景明送走,陳硯并未急著進屋子,而是在院中站了片刻。
許是皓月也怕了這股寒風(fēng),竟躲著不出來。
陳硯一一敲開了楊夫子三人的房門,三人齊聚陳硯的屋子。
雖搬進新宅子,四人并未找人伺候,往常住著倒不覺得,今晚就顯得宅子格外空曠寂寥。
陳老虎怒目圓瞪:“早知那陳癩子敢干這等事,我就該將他打死,省得連累族里?!?
“只要族里未包庇他,便不會受牽連。”
周既白出聲安慰。
他早睡熟了,半夜被叫醒,人便覺得格外冷,只得抱緊襖子。
“此事絕不會如此簡單就揭過,你們莫要忘了,我等入京前新任知府已上任,再加一個蟄伏起來的高家,便是與我族無關(guān),也必會將罪名安到族人身上。”
陳硯垂眸看著越燒越旺的炭火,繼續(xù)道:“南方澇災(zāi)之后,北方又接連旱災(zāi),這么些人命壓下來,誰也兜不住?!?
他本就覺得私鹽一案有蹊蹺,如今看來果真不是他多想。
“你的意思是高家要借著這次私鹽案讓陳族滅族?”